一

很久以前，講故事的人都會這么說，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多到讓人摸不著人生的邊際……

其實，故事大都是如此，開始的時候有一個源頭，后來都是為了圓滿這個故事的，包括今天我講的也一樣……

他還是小時候時，遇見過一個很美的姑娘，至少他是那么認為的。怎么形容她呢，眉毛像竹葉，面龐像春桃，眼睛像星星，嘴巴像月牙，身子輕飄飄的，像飛蝶。

他當時正在割田地里的草，她就站在田壟上看著我，等到樹上的小鳥都睡醒了，他都還沒注意到她，她也不吱聲，笑盈盈的，不知在想什么。

后來，朋友，估計你也猜到那場面的尷尬了。那時他才17歲呀，回頭猛然看見一個漂亮姑娘在他不遠處笑笑地看著他，別提多有趣了……

她是鄉長的妹妹的女兒，今年放暑假來這里玩，當時她沒有什么反應，只是在聽到放假時鼻子有些酸……

他愣愣地看著她，下意識緊了緊捏在手里的鐮刀，沖她笑一笑，便離開了，離開前，余光一瞥，恰好對上了她好奇的眼光……

二

那一夜，他在床上翻覆著，一直沒有睡著。他家離村長的家不遠，就隔了一個池塘。不過，他家的房子與村長家的房子差太多了，以至于有時他懷疑是否是村長有意要顯擺他兒子掙大錢了，于是來個貧富比較。但這些不過是瞎想罷了，誰都知道，村長早就想讓他家搬了，但他爺爺一直不肯離開家里的祖傳地基，他家值錢的也就是這了……

那時還未恢復高考，因此他讀完初中便回家種田了，那時他剛剛14歲。

三

他仍舊坐在床上胡思亂想，窗外月色斑斑，他睡不著……

他向池塘那邊看去，村長家的燈光依舊亮著……

那時他已知道那個看他的女孩的身份了，其實也不是秘密，他從地里回來時就聽村上的小伙子們在聊她了。她是鄉長妹妹的女兒，鄉長妹妹嫁給了縣高官，她便是縣高官的女兒了，聽說已經在讀高二了，好像叫碧雪什么的。

那并不重要，他知道，他可不能像那些吃穿不愁的小子一樣，他爺爺等著他掙的糧食呀……

四

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樣早早起了床，淺淺走到門外，有些涼。

他起床一般先去提桶水，再到池塘邊洗把臉，沒事的話還會去村子里轉轉。不過，他可不是最早起來的，他爺爺四更天便起床到村子外他家的地里刨土去了。

池塘的水有些臟，主要是村長家在這里養了群鴨子，但水還是比較清的。他就坐在池塘邊，勾著身子想摘片離岸不遠的荷葉，說出好笑，他不會游泳。

他已經快勾到了，低著頭，心里暗暗開心。突然，他瞳孔一縮，看見池水的倒影里自己的臉旁竟然還有一張笑瞇瞇的臉。

只聽撲通一聲，他叫了一聲便手舞足蹈地栽了下去。

“救命……救……”

他頭埋在了水里，緊閉著眼睛，兩手亂抓，一會兒好像聽見了落水聲，身體被一雙大手攬住，嘩嘩到了岸邊。

他的問題不大，就是喝了點水。他就躺在岸邊，眼睛松動，漸漸看清了世界。

“啊！村長！”他通地一下站了起來，臉紅紅的，又看了看一邊的姑娘，猜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謝謝村長。”

村長沒理他，轉頭就走。他抬頭看了看村長的背影，對碧雪尷尬地笑。

“我有那么可怕嗎？哼！”

碧雪瞪了他一眼，佯裝生氣轉身離開。

他也瞪大著眼睛，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見她生氣走了，硬是把話憋了回去。

“只好以后再道謝了……”

他望了望碧雪走的方向，看見她秀麗的背影，轉身慢慢回去了。

五

自那次被碧雪救過之后，他便有些傻了，有時會不自覺地笑著摸摸田邊的野花。他爺爺說他是思春，有一天狠狠罵了他一頓。

自那之后他便經常有意路過村長的房門，有意無意向門縫瞥一眼。

有一天，機會來了。他看見碧雪坐在村長門外正笑嘻嘻地逗著她家的小狗，看樣子心情不錯。

他瞧見她時，她轉過頭也看見了一臉緊張的他。他趕緊走近，點頭道歉，連連說對不起。

本以為碧雪會再怪他一陣，沒想到她卻什么都不說，只呵呵笑。最后碧雪見他有些太客氣了，連忙擺了擺手，笑道：

“別道歉啦，別道歉啦，我原諒你了。”

他抬了抬頭，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悅，撓了撓腦袋。

“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你就這么走了？”

“啊……，那還要干嘛？”

“你要送我點東西，這樣才有誠意。”

“……你喜歡什么？”

“聽說你會吹笛子不錯，我要你給我做一根。”

“……”

“好吧，一天之后我送給你。“

六

他吹笛子是老手，吹的很好聽。

為了履行他的諾言，他早早在屋后挑了一根曬過的竹管，開始給她做了。

刀聲劃過的時候，他的臉總是浮現出微笑。他做的很仔細，笛身刻了碧雪愛看的花紋，還刻了兩個字——“碧雪”。

他做的很認真，他爺爺看著他孫子聚精會神地刻字，有些好笑又好氣，這刻的啥呀，像他臉上的皺紋，還不讓他幫忙。

七

他刻好了。

靜靜等在他們約定的地方，天色漸暗。

她來時有些像風，讓人不知從何處來。他把笛子遞給了她，見她欣喜地接住笛子，一個勁地夸他時，他笑了，笑得很開心，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這么開心。

他瞧著她，秋風一過，吹得他眼睛濕濕的。這里是她經常來的地方，有很多野花。他以前路過過這里，那時覺得她有些資本主義，心里不爽；可如今看見她笑的樣子，到開始喜歡這里了。他覺得她比那些花兒還美！

他不知道，她也會吹笛子，吹得也很好聽。那天他們就坐在那里，他掙著吹笛子給她聽，她卻笑他，說他吹得“真難聽”。

他記得那晚他很開心，一直笑呵呵的。天上的月亮很明朗，他有一種感覺，覺得她笑時比太陽還溫暖。

八

后來，她走了，走時帶走了他送她的笛子，臨走時他見過她，她給了他一塊手表，他沒見過，她說是她母親買給她的，他便小心收下了，放在了心窩深處。

再后來，他有個舅舅在省城打工，把他介紹給了一個磚廠，他便去遠方賺錢了。

再再后來，他懷揣著她送他的表到縣城去打聽她的消息，開始去找她。

后來的后來，他走過了很多地方，見過很多的人，聽過很多的聲音，但一直不忘尋找那個吹笛子的姑娘。

或許是上天感動于他吧，最終讓他見到了那個許久未見的女孩。時間過的很快，他們已經長大了，五六年的光陰還未吹散他們看彼此的熟悉眼光。手表依舊在轉，記錄著恍然的時光，笛聲依舊清澈，總能勾起過往，而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們彼此之間，都沒有忘記年少時陪伴過自己的那個青春年華。

感謝命運，他們注定是一對幸運兒。不過，我從來不相信命運，只覺得萬事皆有因，現在的快樂其實早已在很久以前便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