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安順時已到下午兩點左右。因為先前到龍宮游覽了一圈。說是游覽,實則翻越了四五座山;實在乏力了。之后坐車到了一個村寨,據說很窮;我便跟著另幾人前去探個究竟。
這地方叫白云鎮,我到的是鎮下的烏桕村。就是在這,我剛從夢里醒來,便在匆匆路上遇見了一個故事;一個我自認為深深扎根于此的故事……
我不知他的名字,姑且叫他為“他”。他只是個孩子,一個十三四歲的農村孩子。他在村里的黃寨小學讀書,家里窮得可憐。薄薄的土墻,房頂鋪了些雜亂的薄板,鴨鵝叫個不停。唯一的幸事,那就是他家離學校不遠。不過,學校離鎮上卻很遠。
村子里孩童少,上學的孩子也就那么十多二十個。學校不消說很簡陋,但學生的熱情也不能說很高。那些家里能維持生活的孩子,大都學習不太熱情,上課時想得最多的就是玩。不過,燈紅酒綠的世界啊,又如何不讓天生的孩子們著迷?而他不屬于這類,家庭的極端貧困迫使他成長。對他們這些勤勞向上的孩子而言,物質的貧困造成了對精神的狂熱渴求。書本和教室,猶如一座神碑,將他們于貧脊的現實中解脫出來。這種將局內人轉為局外人的神力,對他們健康地理解世界而言,意義非凡!年輕的孩子們啊,他們什么也沒有,只能通過幾萬年流傳而來的人之本能——模仿,來了解另一種生活境界。
國家對貧困戶的物質幫扶是有限的。而孩子們的時光短暫,能在他們尚且不懂學習的時候給予精神上的引導,確是經久之計,治根之行。
村里有組織地種了些水果。像香蕉、甘蔗、西瓜,桂圓等等,以及一些藥材。其中,種植最多的要數甘蔗了。他家為響應村里的號召,也種了些。國家為表支持,還特意修了水泥路,立了太陽能路燈。
村子坐落在峽谷的一邊山腰上。這里的山不比江南那些丘陵。此山高,多石質,少土質,土壤貧脊。幸而谷底有條大河,名為廣寧河,多少為村民的生活帶來了些方便。他家就在河邊不遠處。
河水并不平靜,日升日落,嘩嘩嘩地響個不停。河流的聲音很大,像是故意展示自己倔傲的生命力。水聲,已然是他家生活的背景音了。更給他家的生活帶來活力的便是橫越他家的挎山大橋了。橋身很美,典型的鋼鐵索拉橋結構;纖細修長,拔山涉水,割裂天際。每天,他都能聽見來自天空中的發動機聲。
村莊的山叫天嶺,天嶺的村莊叫烏桕村。村莊的河流叫廣寧河,廣寧河的山叫天嶺。多美的村莊與自然啊,卻在現在這個時代,充滿著貧窮的塵土和雞屎味。
我不知他的名字,只知他是個少年。此時正是放暑假時候,水果尚在生長,還未到農忙時候。他家里只有個上了歲數的爺爺。爺爺無事,便在家飼喂著家禽。他正年輕,身體用不玩的活力,便在照顧家事的同時,到鎮上的車站人多處賣些綠豆雪糕。村里有戶人家每天都要上鎮去,并且那家人好心,他便坐順車趕往鎮上。每天清晨,村子就會響起火三輪的轟鳴聲,牽動著整個村莊的神經。
他一般在晚上看書,一些課外書,他美其行為曰,豐富視野;實則卻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河流聲很大,他一般在離河較遠的一處路燈下看書。路上少有行人,他躲在燈下的一處角落里,不怕被人看見。而他勤勞的爺爺,此時早己隨天黑而睡去了……
這便是個故事。其實,現實上,老實講,我在烏桕村一個孩子也沒看到,只見到了幾只狗,幾只鴨鵝,一個商販,以及一個期頤的老奶奶。我一個人走在空曠的路上。路陡得厲害,我的心也涼得飛快,像是被時光推了一把,不自覺回到了從前。過了許久,好不容易回到現在,一陣風吹過,又跌入了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