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人們匆匆吃過早飯，便浩浩蕩蕩地下了山，沿著石板路一直前行，前往那座石頭建筑。

史子、樹子和石在前方帶路，身后并排走著名和農。史子和石邊走邊對石板路進行討論，時不時停下來對一些細節察看一番。開始的時候，名和農似乎對討論很感興趣，幾次隨他們一起停下來，有時候還會加入自己的看法。但到了后來，名就開始覺得興味索然，不再參與他們的話題。而農則似乎更有興趣了。他不僅不再只是一個旁聽者和偶然的參與者，而更像是話題的主導者，不停地把自己的各種看法加入到話題中。不知不覺間，他們三人就落到了隊尾。

石在路邊的一塊巨石上發現了一個石雕。因為上面覆蓋著厚厚的青苔，此前史子他們勘探的時候沒有發現。

石跪到地上，抹去上面的青苔，輕輕地撫摸著那些字，自言自語地道：“這些字是什么意思呢？”

史子說：“應該是指路的吧？”

農俯身仔細看了看，肯定了他的說法：“應該是指路用的。”

石站起來，隨手抓起一把干枯的青苔，抹去手上的泥土，順著他們的思路說道：“這個東西放在路邊，我覺得有兩個功能，一個是告訴我們這里是哪里，還有就是告訴我們往前走會是哪里。”

史子仰望天空，見到一只鷹正在藍天中盤旋。他忽然靈光一閃，自言自語道：“我認得那些字。”

他走到石雕前，仔細辨認上面的字跡，念道：“界址。”

他回身對石和農說道：“這兩個字的意思是這塊石雕是兩個部落交界的地方。這邊屬于一個叫做鹿鳴山的村落，另一邊屬于另一個叫百川的村落。”

石和農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還是農反應快，質疑地看著他問道：“你怎么知道？”

史子也被自己嚇了一跳，忙蹲到石雕前，再次認真辨認。他確實認識石雕上的字。他用手指指著石雕上的字一個個照著往下念：“界址。東百里歸百川村管理，西五十二里歸鹿鳴山管理，以此杯為界。鹿公鎮政府。1982年10月22日。”

石和農普通一聲撲倒在地，向史子行跪拜大禮，一邊還念念有詞地宣起了祭天時才會用的敬詞。接著，農忽然一躍而起，飛也似的奔向族人們離開的方向。

史子握著石的手把他扶了起來，對他說道：“你不必這樣。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就認識這些字了。”

石連忙掙脫他的手，撲通一聲又跪伏到地上，戰戰兢兢地說道：“這是圣神附體啊！圣神把智慧賦予了你，就是讓你領導我們部落繁榮昌盛！”

史子又一次嚇了一大跳，忙俯身按住石的嘴巴，說道：“千萬不能這么說！這話要是傳出去，我和家人就死定了！”

石一愣，也緩過神來。他仰頭仔細打量史子的面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好，我不說出去，但也請讓我從此追隨你。”

這時，遠處傳來農和族人們匆匆趕來的聲音。史子心下驚慌，就盲目地點點頭，說：“你快起來！”

然后裝作若無其事地圍著石雕轉起了圈圈，等他們走近了，才悄悄推了石一把，和他一起迎了過去。

不知道農和名說了什么，看到史子，名臉色鐵青，一句話都沒有說。徑直走到石雕邊上，不怒自威地指著石上的自己對史子說道：“史子，你把這些字再念一遍。”

史子分外恭敬地一字不差地又念了一遍石雕上的字。等他念完，人群一陣躁動。有人開始念叨這是神意，撲倒在地向史子行跪拜大禮，更多的人陸陸續續地跟著跪倒在地。

這時候，名忽然厲聲呵斥道：“裝神弄鬼！”

他指著史子的鼻子，說道：“石雕上根本不是你說的意思。你這是妖言惑眾！”

名的話有效地遏制了人們的情緒，狐疑地看著事態一點點傾斜向名那一邊。

這時候，一直站在旁邊冷眼旁觀的農站出來說話了。農說：“大人說得對，凡事要講求證據。史子說他認識這上面的字，但是誰又能證明？”

他對史子說道：“史子，你能證明自己念的就是石雕上的字嗎？”

史子啞口無言，搖搖頭，說：“我不能。”

“好，”農接著說道“既然你不能證明，那你就是口說無憑。”

“不！”名打斷了農的話。他怒目圓睜地盯著史子的眼睛，仿佛燃燒的惡魔，斬釘截鐵地說道：“他不是口說無憑，他是妖言惑眾！”

名說：“你們有沒有想過，這段時間以來部落里為什么會出那么多事？就是因為他在搗鬼！你們想想，長老世襲在部落里推行了幾代人，從來沒有出過問題，而他卻在長老會上說最近部落里出的事情都是因為世襲制！你們想想他為什么會這么說？”

農問道：“為什么？”

名看了他一眼，說道：“這還不清楚嗎？因為他——”

他指著史子，怒吼道：“因為他想當首領！”

人群一陣喧嘩，議論紛紛，但大多數人都被名子說服了。確實，最近以來，史子作為一名史官，對部落事務干涉太多了。

這時候，農適時站了出來，接著名的話茬說道：“大人說得對，史子最近的行為確實不正常。”

他走到史子面前，問道：“史子，你說說，你到底是為了什么？”

史子預料不到他們會這樣對自己，又急又氣，臉憋得通紅，一時說不出話來。

農見他不說話，就輕蔑地說道：“看看，說不出話來了吧？”

他回身看著大家，大聲說道：“他不說話就是承認了！”

他這個蓋棺定論的結論一出來，人群頓時又沸騰起來。

不等人們的喧嘩停止，名便以首領的名義讓人把史子五花大綁，押回圣祖山的基地，明天所有人不出工，當眾對他進行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