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書瑤的房間，一走近就有一種陰沉沉的香味。蘭竹快步走進房內(nèi)，臉上全是看戲一樣的神情，向大小姐報信:“大小姐，您聽說了嗎，二小姐眼瞎了！”

侯書瑤臉上滿是幸災(zāi)樂禍的神色，憋不住的狂笑起來，笑得前仰后合，半點看不出大家閨秀的模樣:“我早就知道了，她可真是蠢得可憐呢！趙姨娘就這一個女兒，還看不見了，今后更是沒指望嘍！”

“誰說不是，我剛才過來的路上還聽見柳夕躲在角落偷偷的哭呢。哭二小姐是被李渡什連累了，還哭二小姐就是太善良了，要不是為了救李渡什根本不會受傷。”

侯書瑤越聽越迷糊，眉眼間有一絲說不出的疑惑:“什么意思？什么叫為了救李渡什？她不是因為馬跑得快了，被甩出去的嗎？”

蘭竹一雙杏眼秋水流波，答道：“是啊，奴婢也很納悶，就想去問問柳夕怎么回事，可柳夕吞吞吐吐的就是不肯說，還跪下求我不要告訴別人，不然二小姐會打死她。二小姐雖然是瞎了，可到底還是小姐，誰還敢去問哪！”

侯書瑤聽了這話不樂意了，站起身來就要出門:“怎么沒人敢問，我敢問！蘭竹，走，跟我去南廂。”

侯文月聽說大姐來了，原本在床上躺著的身子軟軟地坐了起來。命丫鬟拿了個枕頭墊在身后，朝著空氣問了一句：“大姐來了嗎？我本來剛剛歇下，聽說大姐過來看我，心里很是高興，立馬睡意全無了。”

侯書瑤平時雖然看不上侯文月，但眼前這般慘相，難免讓人心生憐憫。看著她纏著白布的雙眼，憔悴的面容，不由得嘆了口氣：“唉……早知妹妹歇下了，我就晚點來了，不過沒關(guān)系，我只是來看看二妹，我雖人不常在你身邊，但姐姐心里時刻惦記著你呢。”

侯書瑤的目光輕輕在文月身上掃著。只見她穿著一身淺米黃色寢衣，手拿一方繡著并蒂荷花的錦帕，被子半蓋著身子，露出白色的羅襪。整個人仿佛縮小了一圈兒，真是可憐啊，看起來一點沒有以往的生機。

侯文月聽她說的話心里一陣反胃，大姐又在假慈悲，知道自己瞎了，背地里肯定高興得狂笑不止吧。可表面上還得和聲和氣:“大姐惦記我，我自然是知道的。以前妹妹有哪里做的不合適的還請大姐多多包涵，現(xiàn)在我看不見了，今后的生活也要多指望大姐庇佑了。”

侯書瑤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嘴角輕輕帶過一絲笑意，依舊嘆氣道：“唉……妹妹說得哪里話。妹妹那一雙清凜凜的眼眸像水波似的閃亮，就連桌上的粉彩琉璃花瓶都比不過的璀璨。現(xiàn)如今真是可惜啊！”見侯文月依舊是低著頭，心中的疑惑在臉上怎樣都藏不住，她也不繞彎子了，直接問，“聽說你是為了救那個李渡什受的傷？”

侯文月聽了這話突然變了臉:“大姐從哪里聽說的？什么人說的？看我不打斷她的腿！是渡什妹妹救了我！怎么能是我救了她呢？姐姐方才說那粉彩琉璃花瓶比不上我眼睛璀璨是想讓我記仇嗎？那你可算錯了，我感激李渡什還來不及呢！柳夕，柳夕呢！過來把花瓶給我砸了！”

柳夕見剛才還是笑模樣的小姐突然發(fā)了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小姐，真的要砸了嗎？”

“怎么？看我眼瞎了，你也不聽使喚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奴婢不敢，奴婢這就砸！”

柳夕一抬手，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花瓶破碎，粉彩碎片和著清水濺得滿地都是，花瓶里的新鮮玫瑰散落一地，聲音一下子穿透重重珠簾，傳入房外、院子外，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侯書瑤明顯被驚著了，沒想到一想恭順有禮的侯文月突然發(fā)這么大火。要是往常肯定給她點顏色看看，可現(xiàn)在她還在養(yǎng)傷，任何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選擇忍讓，況且還是因為自己先問了不該問的話。

氣氛多少有些尷尬，侯書瑤仿佛沒事人一樣，迅速鎮(zhèn)靜下來，對著碎了一地的花瓶，淡淡的說：“柳夕，你家主子生氣了，還不快給你家主子把碎片打掃了。她現(xiàn)在什么都看不見，萬一下床踩的滿腳是血，你擔(dān)待得起嗎？”說完，她便抬腿走了。

李府。

“真的！我說的全是真的！侯書瑤剛說是文月救了你，文月立馬不高興了，又是怒罵又是摔花瓶，還跟她大姐鬧翻了！渡什，這到底怎么回事啊？”

聽著方姒的話，李渡什頓時心尖一跳，猶如挨了當(dāng)頭一棒。臉色微微發(fā)白，默默低下頭，慚愧的說：“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只是輕微的擦傷，方姐姐，你知道嗎？確實是候姐姐救了我們，不對，是救了我！她不讓人說肯定是不想讓我有心理負(fù)擔(dān)……啊！她真的太善良、太傻了……”

方姒一愣，轉(zhuǎn)而好奇地問：“渡什，你這話什么意思啊？”

李渡什眨了眨淚濕的雙眼，張口繼續(xù)說：“那日馬車停下之前我就發(fā)現(xiàn)侯姐姐拿著刀子在割韁繩，割斷韁繩騎馬的人就安全了，可馬車?yán)锏娜酥粫ｋU，方姐姐你學(xué)過功夫，自然沒事，可侯姐姐只會被甩出去更遠！她就是為了救我啊！”

經(jīng)她一說，方姒也回想起來，皺了皺眉頭:“哎呀，我還想那天她自己都顧不住了，非要割那韁繩干嘛。原來是惦記著渡什妹妹你啊！”

李渡什順著方姒所在的方向望去，淚花已經(jīng)如雨水一樣在她臉上彌漫開來，哭得眼睛都看不見了一樣:“我真該死！好好地非要騎什么馬，害的侯姐姐落入這般田地，若不是為了救我她怎么會雙目失明，都是我的錯！為什么失明的不是我啊！”

李渡什和侯文月從小就姐妹情深，她在心里不斷責(zé)罵自己。遙想當(dāng)年，侯府上下只有侯文月對她真情實意，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侯文月總是不忘給李渡什帶一份，自己十分敬愛的二姐啊，現(xiàn)今，更是為了救自己連命都舍出去了。這次再回長安，還沒有來得及跟二姐好好相處相處呢，就已經(jīng)……

李渡什抬起頭，金色的陽光給她長長的睫毛染上一層細(xì)碎的光亮，秋水一樣的明眸再次垂下淚來。以前的都已經(jīng)過去了，從今往后再也沒有身單力薄的侯初雪，只有李道宗之女、金城郡君李渡什！“二姐”也是過去式，現(xiàn)在的侯姐姐將是自己永遠至親至信之人！如果誰膽敢傷害她，絕對手不留情！絕對不讓身邊的人再受任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