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谷渾的丞相宣王已到長安,江夏王先行接見。只見李道宗腳踩黑靴,正服著身,直朝府門走去。
“父親等等!”
李道宗回頭一看,是李渡什小跑著追了出來。她輕扯父親的衣角:“帶女兒一起去吧!”
李道宗擺擺手,把她往回推:“別胡鬧,趕緊回去!”
“我沒有胡鬧,父親相信我,女兒定能幫上你!”李渡什幽深的眸子認真看著父親,比往時都一本正經(jīng),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李道宗略顯疲憊的眼神含著隱隱安慰之意:“你去也行,但什么話都不能說,知道嗎?”
李渡什見他應允,心中一喜:“是!女兒遵命”
宣王知道李道宗要來,命店小二準備了一桌好酒好菜,備上草原帶來的馬奶酒。片刻,李道宗便進了門。
宣王禮制周全,一番寒暄后便入正題。按照他的意思,議和可以,不再侵襲邊境也可以,具體條件可細談,但若要吐谷渾就這么輕易地歸順大唐絕不可能。李道宗眼見勸降無果,二人不歡而散。
李道宗出門之際,宣王正好看見李渡什,李渡什遵父親所言,確實什么話也沒說,只是露了個面,并暗暗記下了宣王的住址。
夜深,宣王忽聽得一陣悠揚哀怨的簫聲,這簫聲如泣如訴,不絕于耳,仿佛有魔力一般,引他尋音而去。一開門,兩名身著夜行衣的女子忽然闖入屋內(nèi),一把利劍直指宣王脖頸,簫聲立停。
宣王大驚:“你……你們是誰?”
李渡什摘下黑紗,露出面容:“丞相已經(jīng)不認得我了嗎?”
宣王稍加回憶,當即想起來這是白天李道宗身邊的女子,再一細看,竟然是冒充吐蕃美人那奴婢。他稍微放松了警惕,斜目凝視,輕傲道:“你中了我的離魂草之毒,居然還沒死?”
李渡什眉眼含笑,不慍不惱:“我自有我的活法,不勞丞相操心。今日前來,只因有好事相告。”
“呵……現(xiàn)在這世道,連個奴婢的口氣都這么大!”宣王輕蔑一笑,口吻充滿不屑。
“放肆!”另一黑衣女子將劍尖兒又逼近了一些,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武功高強的江央。
宣王聞言,不怒且笑:“你們連外國來使也敢威脅?若我不高興了,或出了什么差池,你們擔待得起嗎?”
李渡什目光如炬,信心滿滿:“丞相大人,我正為歸順一事而來。沒錯,當初的我只是個奴婢,但現(xiàn)在我是江夏王李道宗的女兒李渡什。我能從吐蕃順利歸唐,還解了你的毒,自有我的本事?!?
“哈哈哈……”宣王大笑,“怎么?就你也想讓我歸順大唐?我雖不知你怎么成了李道宗的什么渡什,但江夏王都無能為力的事,你算什么東西?”
李渡什絲毫不理會他的嘲諷,面色含笑:“宣王不必諷刺挖苦我,我今天確實無關(guān)緊要,但你看看她是誰!”李渡什說著伸手摘下江央的面紗。
面紗掉落,江央似笑非笑,道:“哥哥,好久不見?!?
宣王先是一愣,懷疑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睛,差點驚掉下巴:“不,這不可能……你早就已經(jīng)……”
江央料想到他會大驚失色,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他,眼神中全是憎恨和厭惡:“你參與毒殺先王的事我一直守口如瓶,沒想到你卻要把我殺人滅口?哥哥,你好狠的心啊!”
“你……你胡說!不!這絕不可能!你肯定是冒充的!對,易容術(shù)……待我撕下你的面皮看看你到底是誰!”宣王說著就上手撕扯江央的臉。江央一動不動,任他來回揉搓,揉搓的五官都變了形,可怎么看都是真臉,怎么能是真臉,她明明已經(jīng)死了,怎么會……
江央一把將宣王推倒在凳子上:“我有心放你出逃,你卻下毒害我,虧得你我還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妹!你對得起天地和父母嗎?”
宣王還是一臉難以置信的掙扎著不承認,咬牙切齒的搖頭,嘴里嘟嘟囔囔。
江央一步上前,俯身揪住他的衣領(lǐng):“你倒是跑了,阿爹阿媽不知緣由,苦苦等待,整天盼著你這個不忠不孝之人回家,沒半年就雙雙離世!你這個沒人性的狼崽子!竟然去投靠了吐谷渾,還當了丞相,你好酒好肉,過得風生水起,卻想讓我當個寒泉鬼!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你……你倒是又忠又孝,可我憑什么給你留下把柄?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用棄國離家!”宣王氣急敗壞,眼珠一轉(zhuǎn),欲起身拿刀。
江央眼疾手快,再次用劍抵住他的咽喉:“怎么?還想再殺我一次?”
宣王掙脫不開,開始惶恐,但還是嘴硬道:“我是吐谷渾的使臣!殺了我,你們也逃不了!”
“要不是因為你是使臣,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見你,今天找你只為一件事,速速歸順大唐!否則我就將你干過的事昭告天下,吐蕃你是回不去了,看那慕容諾曷缽還能不能容下你這叛國殺君之人,看你還能不能繼續(xù)當丞相!”江央說罷,覺得非常解氣,看他這副慘相,心里一陣舒爽。
宣王害怕起來,雙膝跪地:“妹妹,我的好妹妹,這歸順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啊……”
江央沒那耐心聽他:“少在這廢話,你若不同意,我讓你連大唐都出不去!”
宣王側(cè)目看向李渡什,不知道這女人到底什么底細,竟然和江央聯(lián)合起來了:“姑娘,你快勸勸江央,歸順這么大的事兒,就算我辦成了回去也是一死啊!”
李渡什眼見成功近在咫尺,朝宣王行了個大禮,將他扶起,一改方才的強勢,軟言軟語起來:“兩國常年交惡,立馬歸順確實難以接受,能否折中?比如貿(mào)易往來,怎么樣?你是一國丞相,我相信你肯定有辦法!”
氣氛略微緩和,宣王正了正身子,長嘆一口氣,沉思了片刻,嘴里終于吐出幾個字:“暫且如此吧。”
李渡什和江央相視一笑,齊聲道:“好!”
次日,李道宗正準備上朝,臨行前,李渡什追上前去,在他耳邊耳語了一陣兒,李道宗聽的面露疑色:“這能行嗎?”
李渡什拍拍胸脯:“父親盡管聽女兒的就是,保準父親笑著回來!這是女兒從吐蕃帶回來的吉祥之物,也給父親佩在身上,這吉祥物能助您好運!”她將一小枝離魂草拴在李道宗的腰間,不算多顯眼,但認識此物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李道宗心事重重的踏上馬車,神色憂憂,一身老綠長袍把他襯得老態(tài)龍鐘,兀自嘆了口氣,死馬當成活馬醫(y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