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一直下個不停,吃過午飯,李渡什干脆讓京令把醫書找來,坐在桌邊翻著解悶。正看得入神,隱約聽見有女子的呼救聲,仔細一聽聲音從堂屋傳來。
京令看看李渡什,眼神仿佛在詢問,李渡什沖她點了點頭。得到許可,京令撐起把傘就要往外走,李渡什把書放在桌上:“等等,我和你一塊兒去。”
一打開房門,那女子聲音更加凄烈:“啊……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讓你偷吃,讓你偷懶,讓你再得寸進尺!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眼前是個被柳條抽打的渾身是傷的少女,而咬牙切齒追著打她的正是昨天那農婦。
少女看李渡什走來,忙跌跌撞撞跑到她面前跪下:“小姐,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吧!”
婦人也大步追來,伴著啪啪的抽打和怒罵:“你個害人精,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我讓你再害人!讓你再害人!”
婦人一次次抽打,她一聲聲哀嚎,直被打得在冰冷的雨水里滾來滾去:“啊!啊……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李渡什聽著這耳邊的怒罵,不禁想起自己小時候被畫萍追著打的場景,再看面前的少女,寒冬臘月穿的卻是薄衣爛衫,想來定是常年受欺。
“住手!”李渡什伸手抓住了婦人揮舞著長柳條的胳膊,“我看她叫你娘,應該是你的女兒,這是犯了何錯,非要打死她不可?”
少女趁機躲在李渡什身后,低聲說:“我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會打死我的!求小姐救救我!”
“雖然你是客人,但這是我的家事,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婦人說著就伸出胳膊去李渡什身后拽人。
那少女掙扎著的被婦人拖走,雙手仍是緊緊抓著李渡什的衣裙舍不得開。冷雨打在少女身上,混著血水流了一地,不知是疼的還的是凍的,她渾身直打哆嗦。
這時,李渡什忽然認出面前的少女就是昨天晚上偷拿粗餅的人,她將身子一挪,又把婦人擋住:“我也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你要真鬧出人命,我若知情不報,包庇于你,我們豈不成了共犯?不如你今天先把她放了,等我們走了再打也不遲!”
那婦人左右想想覺得她說得有理,萬一驚動了官府,確實不好收場,于是把柳條狠狠往地上一摔,朝那少女吐了口唾沫,轉身走了。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少女跪下不斷給李渡什磕頭,雨水已經淹沒住她的腳腕。
李渡什將她扶起,本想回屋,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走了幾步,還是不忍心。回過身來看她仍在地上跪著,著實可憐:“跟我回屋暖暖身子吧,江央,給她把傘。”
“姑娘?我們還是不要……”江央試圖勸止。
李渡什一擺手:“快去!”
“是。”
少女跟著回了屋,京令給她拿了身干凈衣服換上,看著清秀了許多,幾人圍著爐子烤火。京令忍不住問:“你真是這家的女兒?”
少女抬眼看看京令,怯生生地說道:“親娘在我很小的時候病死了,剛才打我的是后娘。”
李渡什看那少女脖子和臉上都是傷痕,想來看不見的地方更是糟糕:“她為什么打你?”
少女咬咬嘴唇,眼里閃著淚光:“后娘一直不待見我,有了弟弟后,覺得我是累贅,生完弟弟坐月子那會兒,說是因為我伺候的不好落下了病根,一不高興就打我。”少女擦擦眼淚,接著說,“全家也只有弟弟待我不錯,去年弟弟參軍了,后娘怨我,說是我慫恿弟弟離家的,我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京令手托住下巴,嘆了口氣:“哎……我以為我沒爹沒娘就夠慘了,沒想到有爹有娘的也過得這么慘。那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抬起頭看看京令和李渡什,手指繞著衣帶,有些羞于開口,把頭低下,弱弱的說了句:“我叫小貓。”
“什么?小貓?這是什么名字?”京令驚訝不已。
“親娘去世前養過一只貓,他們就都叫我小貓。”少女假裝想離爐火近些,頭埋得更低了。
李渡什聽的認真,心中生起憐憫:“今天我們在這里還能救你,我們走后,你免不了還要挨打。我要去長安尋親,如果你愿意跟著,可以帶著你一起走。”
少女一聽,頭猛地抬了起來,眼神里閃出光彩:“真的嗎?我愿意!只要不在這兒,去哪兒我都愿意!只是……他們肯定不會同意的。”
“你放心吧,我們小姐聰慧的很,肯定有辦法!”京令深深地為自家主子自豪。
“小貓的確不像個人名,此去長安但愿一路驚喜,她叫京令,那……你叫京喜如何?”李渡什笑著問向少女。
還沒等她回答,京令就搶著說:“京令,京喜,那以后你就是我妹妹啦!”
少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感激不盡:“京喜謝小姐賜名!小姐的再造之恩,京喜永不能忘!”說完就咚咚咚連磕三個響頭。
一夜之后,晨亮雞鳴。雨停了,空氣中還夾雜著泥土的清新。晨色朦朧間,江央身著一襲黑衣在院中舞劍,藏青色發帶在她眉間一掃而過。劍過處習習生風,引的樹上陣陣葉落,那劍越舞越快,就像一條銀龍繞著她上下翻飛,左右盤繞。只見她疾若閃電,又穩健精準。
啪啪啪,掌聲響起,李渡什走了過來:“不愧是草原上的第一女勇士,果然好劍法!”
江央連忙將劍收起:“讓姑娘見笑了。”
“今日是個出行的好天氣,告訴眾人準備一下咱們即刻出發。對了,記得帶上京喜。”
江央見李渡什真要將那女子一起帶走,不免心生顧慮:“姑娘,這不明不白之人怎可輕信,還請姑娘三思。”
李渡什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若留京喜在家,救了等于沒救:“京喜不過是個弱女子,帶上也無妨。方才看你舞劍,論武功天下恐怕沒幾個人是你的對手,江央,有你在身邊,我很放心。”
“我是贊普派來保護姑娘的,自然不敢怠慢,可姑娘對陌生人切莫掉以輕心啊!”
“好了江央,長途跋涉,多個人多個照應。”
江央見她堅持,也不好再多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