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趕路,不知道哪里傳來一聲聲的狼嚎。
我突然憶起一些往事來。
在屠城前那個雙寒露重的夜晚里,趕路的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人,其實并不是,后來我才知道,那一路都是有人保護我的。
而那個人,就是澈冽。
那時幼小的他沒有兵權,也沒有勢力,但看著父親與哥哥奔赴戰場,自己也覺得大丈夫應當如此。與魁葉一路來到邊疆時,夜行的路上就見到了我。
這個脆弱但倔強的小生命讓他沒有辦法就那么離開,放任她與豺狼為伍。
可又怕突然出現嚇到小女孩,一路上默默守護。直到到了村子才悄然離去。
也正是因為一晚的耽誤,使得澈冽并不清楚父親與哥哥的作戰計劃。
若是早一點,或許就可以阻止一場人間悲劇了。
待他再次回到村子里,慘劇早已釀成,而那個唯一的幸存者,卻成了他無法舍棄的羈絆。
空氣有一瞬間的不同尋常,周圍的人瞬間高度戒備起來,黑暗里走出一人來,周身嚴嚴實實的包裹在黑色的袍子里。
“來者何人?”高手們紛紛握緊了劍柄,滿臉戒備。這確實值得戒備,得厲害到何種程度,才能在這么多高手面前毫無預兆的出現。
來人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的身形有一瞬間的模糊,眼前突然暈開一大片的彩色煙霧來。
“保護好娘娘。”我的耳邊傳來嘈雜的呼喊聲。
但更令我膽戰心驚的時,在那眼睛沒有用的短短幾秒內,我無法肯定自己經歷了什么,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在我恢復視力的時候,我的身邊早已沒有什么保護我的高手,人也被轉移到了另一個地方。
那個全身籠罩在黑袍里的人背對著我站在我的前方不遠處。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輕輕的后退,冷不丁就撞上了另一樣東西,一種極寒從后背蔓延開來。
我不敢回頭,黑夜,神秘人,寂靜,都給我一種極度不安全的感覺。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我往前挪了兩步,強忍著恐懼開口。
“還有誰?”那人轉過身來,依舊看不清臉,不過聽聲音倒是挺年輕。
難道……我顫巍巍的回過頭。
原來我剛剛撞上的是一棵樹。
“你到底是誰,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是大樹我就放心多了,放心的靠在樹上。
“姑娘不要誤會,我是來救你的。”他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開口回答道。
“救我?”這話的可信度并不是很高,“我好好的,為什么要救我?你到底是誰?”
“我是漠容屹宗少宗主,白屹骨。”
“漠容?我不認識你啊。”長這么大,我從未與漠容有過任何的交集,此刻這個人的出現真是莫名其妙。
“你總該知道青蛹吧。”
“青蛹?”我猛地看向他,“是你?”
“不是我們。青蛹是毒魂宗的絕毒。是他們。漠容沒有皇室,大大小小的部族都在不同的大教統領下,毒魂宗和我們屹宗一樣,都是漠容最頂尖的大教,但不同的是,我們研究藥,他們卻專心于毒,壞事干絕,十惡不赦。”
第一次接觸到漠容的情況,沒想到也是很復雜啊:“可這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毒魂宗在漠容境內就以手段殘忍臭名昭著,現在為了完成更大的野心,更是不惜無情殺害了大量無辜的人煉制了六色絕毒。但好在雖然他們善于使毒,但漠容人口本就稀少,毒魂宗雖為大教,卻也沒有太多的教眾去實現一統平川的野心。”
沒想到這個毒魂宗也想著一統平川,我就納悶了,平川到底有什么致命的誘惑,人人都想著一統。
“所以,毒魂宗就和冷溪沅聯手了。”
什么?“我不相信。”我脫口而出,我不相信,我的溪沅哥哥他只是有野心,但他到底不是個壞人啊。
“青荼姑娘又何必自欺欺人,洺汐城汝嫣澈冽中毒的時候恐怕你就有猜測了吧。”
我無言以對,我確實那么想過。
“冷溪沅早已和毒魂宗那些人一樣,變成了視人命如草芥的惡魔。”他的聲線蠱惑,“你知道他為什么留著你么,你以為他是真的愛你么?只不過是因為他和墨臻的戰爭需要你而已。他若是真的愛你,又怎么舍得將你囚禁呢?怎么舍得帶你去戰場受苦呢?”
腦海中又浮現出曾經的一幕幕。
我們早已沒有感情,或是說他從未對我有過感情。也確實說過那些話。他的性格也早已不像曾經,日益陰晴不定。
哪怕我真的不愿意相信,可這密密的一張網,就是生生沒有能夠逃出的漏洞。
“我作為屹宗的少宗主,絕對不能看著毒魂宗和冷溪沅將平川生生變成人間地獄。此刻我救下你,他沒有了與汝嫣澈冽攤牌的底牌,僵持的時間便能略微長一些。但這只是下策,他們肯定還是會派人滿平川找你的。相信青荼姑娘也不愿看著平川變成人間地獄,在下誠摯邀請青荼姑娘隨我回屹宗,共商拯救天下之策。”
“好,我和你去。”
一路向西行進,人煙越來越少,植被覆蓋倒是越來越密集。
漠容的國土面積不算小,但越靠近西南方向,地勢越險惡,所以漠容人其實并不多,并且大都居住在靠近墨臻的國土東北部分。
白屹骨的輕功與我所習的完全不同,他的身法十分詭異,飄飄忽忽的像一團鬼火。
或許是為了照顧我,一直以與我相同的速度前行。
第二日傍晚的時候,我們就到了漠容屹宗的所在地。一路行來,并不是很容易,漠容地勢復雜,各種有毒的動物植物更是數不勝數,我小心翼翼的前進,卻還是不小心中了好幾次毒,多虧身邊有白屹骨,倒算是救了我好幾次。
屹宗本部建立在一座巨大的山峰頂上,除了一條窄窄的小路,四周都是懸崖峭壁機關暗術,正在我想著這要怎么上去的時候,白屹骨卻突然在我面前不遠處停了下來,慢慢轉了過來。
他的聲音沙啞詭異:“歡迎來到屹宗。”說著他拉下來了自己頭上的巨大黑色帽子,“青荼。”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蒼白可怖,滿是疤痕。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
“汝嫣凌冽?”
“拜你們所賜,我變成了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你把我騙到這里來,是想做什么?”我忙不迭的后退,想要逃離。
“你以為你走的了嗎?”他朝我咯咯一笑,“小心你身后的蛇犀草。”
身后不遠處確實有一株左右搖擺的蛇犀草,在太陽光里散發著淡淡的香味。我不由得色變,來時的路上,我就曾中過一次蛇犀草的毒,渾身無力,眼前幻想叢生,這樣的經歷,我實在不想經歷第二遍了。
“你把我騙到這里來有什么企圖?”
“你這可就誤會我了,雖然我也很想找你們報仇,但把你弄來這里還倒真是宗主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
“沒想到你汝嫣凌冽,居然還有聽命于人的時候。”我朝他嘲諷的笑。
“幾年不見,青荼你倒是伶牙俐齒了不少,不過你可別忘了你現在是在什么地方,我有無數種讓你生不如死的辦法。”
我看了他一眼,識相的閉了嘴。
“你們抓我來是為了挾持冷溪沅?那個有巨大野心的是屹宗才是是不是?”跟著他走了一會兒,我還是忍不住發問。
“還算不是太蠢,毒魂宗哪是我們屹宗的對手,那群只知道研究毒的瘋子們早就死干凈了。”
我特別后悔,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明明知道自己向來識人不清,為什么還要聽信一個陌生人之言。
我看了看自己腳邊的懸崖,已經到了一個挺高的高度,現在跳下去,應該就不會再連累他人了吧。
“但是也沒有多聰明,你要跳我一定不攔著你。可我實在不知道你死了對大局發展有什么影響。”汝嫣凌冽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下來,抱著手臂玩味的看著我。
“實話告訴你吧,毒魂宗那群老瘋子的六色絕毒現在就在屹宗,冷溪沅縱使能來到這里,也絕對不可能活著回去。你的死活并不要緊,但是你可以賭一賭,他會不會來找你?”
冷溪沅,我希望你不要來。
我希望你,對我沒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