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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 名韁利鎖
  • 卜九九
  • 7133字
  • 2018-03-01 18:25:48

在萊芒的一生中,與其說他不屑對女人深究一番,倒不如說他回避關于女人的任何問題。倘若我們認為:因為當事人不會對此加以證明或者予以認可,這個命題就是個偽命題,那顯然大錯特錯了。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經常見到這樣的情況,一個人見不得五彩斑斕的鮮花,并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是因為他對花粉過敏。同樣的道理,某時一個男人對女人避而遠之,不是因為他討厭女人,而是因為女人會喚醒他心靈深處自動催眠的某種隱痛或者隱而不顯的某個陰影。

毋庸置疑,這個道理在萊芒的情感體系里得到了充分的印證。用一句簡單的話粗略而不負責任的概括一下,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當然,我們只能在背后小聲嘀咕,對于當事人來說是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評論的,尤其是萊芒這種當事人。他的臉面需要自尊心保駕護航,而他的自尊心需要臉面潔身自好。如果任何一方出了差錯或者受到威脅,他都會傾其所有去挽回自尊心的粉碎和臉面的掃地。因此,局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具有鐵腕稱號的緝毒科老大可以用一個月的薪金打一個隨意提出的賭,如果輸了,愿賭服輸,從不狡賴。但如果你敢拿女人和他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接下來的日子,你就別想好過了。

沒有人真正明白個中緣由。連與他有著至交之稱的古稀都是略知一二,盡管這種洞悉已算明察秋毫了,但對于核心原因還是相差千萬里。說到底,一個人能和別人傾訴的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煩惱,真正嵌入靈魂的隱痛不是任何人都能輕易吐露的。退一萬步說,即便某時愿意吐露,也別指望得到期許的同情和理解。因為傾聽之人沒有經歷傾訴之人當時所經歷的那種事情,因此永遠沒有對方的那種感受和體會,而這便是理解的障礙,同情的梗阻。

十幾年來,很多人都問過和古稀相同的問題——你為什么那么排斥女人呢——萊芒只是一笑置之,從不予以回答。而只有古稀敢對此做出相應的猜測和忠實且恰如其分的勸告。作為一個過來人,尤其是作為一個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把人生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看的一清二楚的人,他明白這個三十八歲的男人,有著黃金般的品質,純潔的奉獻精神和高尚的人生目的,并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后天的逐漸選擇所得,而在去其糟粕,取其精華的選擇的一路,引導其最終走向的也許只是人生中所遭遇的某次挫折和某種創傷,亦或者誤入歧途后的幡然醒悟。他不想把浪子回頭金不換這個詞用在萊芒的身上,因為他知道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就像他自己也有人生的迷途時期一樣。他十分贊同蒙田的言論,即世界萬事萬物,總存在太多彼此矛盾的方面和各不相同的形式。因此,他尊重萊芒那不為人知的隱情,尊重他的諱莫如深,更理解他多年來孑然一身的獨孤和那種無法傾吐的苦衷。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精神上的創傷比肉體上的創傷更難痊愈。

人活在這世上,最怕的不是選擇的道路有多么艱辛,也不是一路走來孤身一人,而是內心之音沒有傳播的途徑,靈魂之樂在譜曲成華章后沒有機會和平臺去演奏。而多年來,萊芒的處境似乎比這更不幸,因為在殫精求索的過程中,他既沒有捋順自己的內心之音,也沒有譜成自己的靈魂之樂。他只是掙扎無望的在傷痛的隧道里迷茫的前行。

站在他個人的立場,他不是不愿傾訴而是不能傾訴。他怎能說呢?難道他能對一個提出此問題的人說:“我之所以排斥女人,是因為在我很小的時候,被一個小姑娘傷了驕傲、毀了尊嚴。”接下來此人又會問:“傷了什么樣的驕傲,毀了什么樣的尊嚴?”這是人的天性,好奇心特別強,總愛刨根問底,很少有人懂得善意的察言觀色,并站在對方的立場考慮一下他的處境和感受。但被提問之人,不是個個都巧舌如簧,滔滔雄辯。有些人對有些問題羞于啟齒,只能緘默不語。這樣一來,問題顯而易見,這個被問的啞口無言之人,自然想到還不如在一開始就守口如瓶。因此,有些人在一些問題上諱莫如深,那只是因為當他第一次想傾吐的時候,被不適當的應和曲解了,或者被不禮貌的打斷傷害了真情實意,于是他選擇了要么言不由衷,要么只字不提。

想必,那個小姑娘也從未輕易和人提及在自己幼年時期曾遭受凌辱。但任何不良事件導致的結果都是不明朗的,其影響是敗壞的,事件總會涉及到一些人,因為人是事件的承載體,沒有人就沒有事件。因此事件發生的直接受害者就是參與事件的當事人,而那種感情的傷害比肉體的傷害更難以供述。于是陰影一詞在心理學范疇內應運而生,尤其是童年陰影成為很多性格乖戾之人追根溯源的導火索。

就這樣,多年來萊芒一直回避著這個問題,同時也回避著導致這個問題植根在自己人生旅程的任何階段的這個無辜的罪惡的源頭。但事到如今,一切都發生了質的變化,而這種變化是在瞬間完成的,毫無鋪墊,也無預期。

當萊芒由于某種神秘力量的慫恿而情不自禁的去凝視或者研究女子的背影時,那種隱痛在蠢蠢欲動,那個陰影在忽隱忽現。他感覺到了這一點,因此,他必須離開,必須遠離這種威脅。他飛快的走出茶院的廳堂,走到自己的座駕前。他失魂落魄,雙手撐在車身上,低著頭,目不轉睛的看著褲管的某處,視線由下而上,一直移向自己的大腿處,然后停了下來。他的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嘴唇發紫并微微顫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這一現象只有心理學家能解釋出個所以然來。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推門聲,尋聲望去,一個形象觸不及防的印在了他的視網膜上,隨即,視路便把一張雕塑般的臉刻在了他的腦海里。而這一張臉,無論在他墳墓之上的今生還是墳墓之下的來世都不曾被任何形象取而代之過。

萊芒急忙低下頭,但已是徒然。這一瞥就像理智和情感的原子彈摧毀了精神和靈魂的禁忌之城一樣,靈與肉都發生了質的飛躍。他又緩緩的抬起臉來,第一次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大大方方的把目光放在了女子的身上。她的臉映現在身后如畫的風景中,一時間,萊芒分不清究竟是風景襯托了女子還是女子點綴了風景。她的五官很特別,額頭又高又闊,這是智慧的象征;眉毛又濃又黑,眉峰很尖,這讓她看起來很嚴肅;眼睛不大,但也不是很小,目光炯炯有神,眼神又犀利無比;鼻梁并不高挺,但微微隆起的弧度很迷人,鼻翼精巧而平滑;薄薄的雙唇合攏在一起的時候顯出一種消極的陰郁,但不知道當她微含笑意的時候會變成什么樣子,鼻唇溝就像縮小版的鳶尾花瓣染成人的膚色敷貼在人中上一樣,煞是好看。她的臉龐很寬闊,這在女子臉型中并不優越,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似乎還處在劣勢地位,因為人們慣常形容一個女子臉龐俊美的時候,都說她的臉型像鵝蛋,但這充其量只能成為俊美,并不能稱為絕美,更或者奇美。就像培根所言,絕美者定有異處。面前的這位佳人便是如此,那樣的臉盤點綴上那樣的額頭、眼睛、鼻子、嘴巴一切就都不一樣了。換句話說,她的五官分開來看,沒什么特別吸引人的地方,組合在一起也和世界公認的美貌相差甚遠,但就是那種并不協調卻異常和諧的朦朧之美讓人過目難忘,這種奇特的美,多一分則嫌太多,少一分則嫌太少,而這與那些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美的人而言也許就是人間至美。她的身高比中等身高要矮一些,但體型突兀有致,不乏性感,但也風韻絕佳。

綜上所述之外,更令人耳目一新的是她那種軍人般筆挺的身姿,學者般端莊優雅的風度,舞者般輕盈的腳步,才子般瀟灑不羈的情態。此時此地,此景此人,讓萊芒情不自禁的神思飄忽、意念不定。一轉眼,女子如風一般從他車前經過,消失在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槐樹后面。

萊芒神情茫然的凝視著那棵大槐樹。七年來,每次前來此地,他必定從這棵大槐樹的前面駛進茶院的大院,而他從來沒有發現這棵槐樹有這么粗壯,這么美觀,尤其在今天,它簡直美到令人心醉。不知道為什么,現在無論任何東西在他眼里都不同往昔,他看任何物體都認為是人間至美。一抹淺淺的傻笑浮現在他一向莊嚴冷漠的眼角眉梢,從那輕啟的雙唇看到那潔白的牙齒閃閃發亮,那光腦門在柔美而朦朧的暮色中熠熠發光。

萊芒定了定神,然后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但坐進去后,他沒有立即發動車子,而是茫然的眺望著前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瞭望什么。隨后,他發動車子駛離了大院,車頭剛剛拐出大門,古稀的那張睿智的臉便浮現在了后視鏡里,他正站在窗前,用蒼老的手捋著自己雪白的胡須,顯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萊芒從后視鏡里凝望著古稀,他的那副神態就像米開朗琪羅用鑿子刻出來的,讓萊芒無法移開視線。他手握方向盤,神情嚴肅,目光冷峻,像欣賞米開朗琪羅的代表作《大衛》一樣欣賞著他的蒼老所賦予他的睿智。車子像個引導者一樣,最終帶離了萊芒的視線。于是,古稀的一切,即那先知般的智慧被時間的流逝和空間的阻隔拋在了身后。

車子一拐出茶院,平穩的行駛在向下迂回俯沖的山路上,萊芒便望見了女子。她踩著一雙黑色的高跟鞋,穿著一條天藍色的闊腿牛仔褲,上身是一件白色的緊身背心。此刻,那條藍絲帶不翼而飛,飄逸的長發在柔和的晚風中肆意飛揚著,就像在肩頭舞動的精靈。她的右手提著黑色的電腦包,左手有節奏的擺動著。看到她的第一個想法,萊芒決定尾隨在她的身后,但他的腳卻不由自主的踩了油門,在他的大腦還來不及思考,他便從她身邊一躍而過,使車子濺起的污泥殃及了女子。如果這時他瞥一眼后視鏡,就會明白自己剛才的行為產生了什么樣的后果,那么,對于之后遭到的待遇就沒那么困惑了,可他沒有。

當車子奔馳在毫無阻礙、空無一人的山路上時,一種掌控一切的絕對感覺讓萊芒體會到久違的凌駕于現實之上的快感和解脫。多年來,他養成一個開著車在野外馳騁的癖好,就是因為喜歡這種感覺。然而,此刻當這種感覺達到巔峰時,他突然打轉方向盤,調轉了車頭。他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詫異,就像剛才他已經打算減緩車速,卻不由自主的踩了油門,而現在他只想飛快的離開,卻鬼使神差的掉轉了車頭。這一切讓他覺得自己的行為已經不受意志左右,而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掌控了,而這種力量雖然隱而不顯卻異常強大,強大到他連反抗的意念都沒有,似乎即刻便繳械投降、俯首稱臣了。

萊芒驅車返回去的時候,遠遠地便看到走在暮色中女子孤零零的身影。她的整個神態都顯出一種傲骨和倔強。那種盛氣凌人似乎刻在了她的靈魂里,卻并不讓人反感。因為她咄咄逼人的對象似乎不是具體的形象而是無形的命運。萊芒情不自禁的減緩了車速,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而她始終微微低著頭。暮色越來越濃了,她似乎一點都沒有感覺到。

“她究竟在想什么呢?”萊芒在心里問,“她就像不是活在這人間的女子一樣。”他愈逼近她,對她愈好奇,同時心狂跳不已,就好像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一樣。他從未這樣過,這種感覺讓他害怕和恐懼,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先天性心臟病。為了盡快的結束這種煎熬,他油門一踩到底,風馳電掣一般沖到女子的面前,戛然而止。

顯然女子被嚇了一跳。只見,她驚慌失措的打住腳步,抬起頭,從剛剛搖下車窗的窗口看著他。她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的凝視著他的臉,瞳孔深處不由自主的射出一道既游移不定又憤怒隱忍的光。霎時間,她的臉上呈現出無數種復雜的情態,似在思考,又似在回憶,但最終恢復了常態,顯然她既沒有從記憶之海中打撈上什么有價值的線索,也沒有從荊棘滿布的人生之路上追溯到什么至關重要的軌跡。她看著這個陌生人,平靜的問:“你要干什么?”

“載你一程。”陌生人回答。

“你認識我嗎?”

“不認識。”

“那你為什么要載我?”

“我只做我所愿意做的事,”陌生人回答,“沒有理由。至于接不接受,那是你的選擇。”

“我的選擇是多謝,不需要。”

這個回答就像剛出鍋的餡餅一樣,很干脆。說完,女子便越過車子,向前走去。萊芒愣了愣神,然后又調轉車頭,和她并駕齊驅。他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什么對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人這么無禮。因為女子的這種明顯的不知好歹的無禮行為,既讓他困惑又讓他不甘。此時的萊芒,與其說自尊心被冒犯了,不如說好奇心被增強了。他像蝸牛一樣行駛在她的右側,不時的看著她,卻不知道如何搭話。女子當然知道他跟著她,卻始終沒有轉過臉看他。

人向來對自己的過失粗心大意,此刻的萊芒便是這樣。他雖然懷著復雜的心意向女子伸出了援手,卻不曾意識到自己的姿態有多么可惡。這就好比一個人不小心落水了,另一個人看到了。他立刻找了一根樹枝向落水之人伸去,但落水之人剛好無法夠著,他卻不再努力,他站在岸邊平靜的看著在水里掙扎在生死一線的人,表情一清二楚的表達了這樣一個意思:我已經盡力了,能不能得救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問題是,萊芒并不是這樣的人,卻在這種時候給最不想留下壞印象的人留下了最壞的印象,說來這真滑稽呢,想必這是他生平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情。

他尤其不知道的是,盡管他在意欲幫助她的時候姿態和口氣已經那么盛氣凌人了,而更糟糕的事情在此之前已經發生了——他濺了她一身泥點子。此刻,在離她這么近的時候,他也的確看到了。“是哪個白癡干的?”他看著她天藍色牛仔褲上的泥點子,不由自主的想道。

他們又默默的向前移動了幾米,這時,萊芒想到了自己的身份,與此同時,搭話的理由便脫口而出。

“不用擔心,”他看著她喊道,“我是警察不是流氓。”說著,他掏出證件,從車窗伸出手一本正經的遞給女子。女子并沒有接過來,而是斜過視線輕輕瞥了一眼,由于眼睛近視,她幾乎什么也沒有看清。不過這一行為起到了預期的效果,的確消除了她的防范心理,她確信車里的這位男士就是一位警察,但她依舊對他沒有好感。怎么說呢,事情就是這么湊巧,這位女子生平最痛恨那些開車趾高氣揚的人,尤其痛恨那些在大雨天從行人旁邊飛馳而過的人。而剛才這位人民的好警察剛好做全了這兩件她痛恨的事。“這下你放心了吧?”說著,萊芒收回證件,停下車子,光禿禿的腦袋向副駕駛的位置晃了一下,示意女子上車。

女子想了想,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隨即走到一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在她走向副駕駛的位置并開車門的當兒,萊芒屬實暗自得意了一番。在女子坐上車,把手提電腦放在腳邊,并系好安全帶這一系列過程中,萊芒自始至終沒有正眼瞧她一眼,只是用眼尾的余光不動聲色的掃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當她坐穩后,他便揚塵而去。一開始,由于拘束感從中作梗,倆個人都一言不發。其實拘束感更明顯的是萊芒,由于他的副駕駛位置很少被女人坐過,尤其是陌生的女人,因此現時現刻他異常不適應,他表現出的那種蹩腳的局促不安連八歲的孩子都會譏笑他。有那么一瞬間,他十分后悔自己的沖動之舉,暗自責怪自己不該多管閑事。但轉而又想,事已至此,后悔已于事無補,便試著努力平穩自己的心緒。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女人面前竟如此不善言辭,不免羞愧起來。他手握方向盤,認真的和熟悉無比的蜿蜒山路較著一股純粹多余的勁兒,而在平時,以他的車技,即便閉著眼睛也能開到山下。

女子的情況則不然。一上車,她便彎腰把手提電腦放在腳邊,隨后直起身,系好安全帶,平平穩穩的坐好后,面無表情的把臉別向車窗外,顯得平靜而自然,那種神態就像搭公交車一樣。

“你要去哪里?”大約過了幾分鐘,萊芒問。

女子說了地址。

“你一個人來這么遠,而且回的這么晚,這不安全。”萊芒故意沒話找話。

“如果一個女人獨自走路必定危機四伏,那么,要你們警察還有什么用?”女子不假思索的問,同時轉過臉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萊芒沒想到她會這么回答。他扭過臉,與她的目光相遇了。

“看來,你對警察不滿。”他說。

“警察什么時候讓人民滿意過?”

“難道警察不是無時無刻為人民服務嗎?”

“警察為人民服務?”女子用嘲笑的語氣重復道,“警察就是披著正義外衣的流氓。知法犯法這個詞的另一種解釋就是披著警察的外衣干著流氓的行徑。”

萊芒啞然失色,他扭轉頭用驚訝的神色看著女子。

“放心,我沒有經歷那種有個當警察的男友然后還劈腿的遭遇。”女子就好像在回答他的疑問一樣,心平氣和的說,“所以這不是因為個人恩怨而殃及大眾的誹謗。”

“你為什么認為我此刻有這樣的想法?”

“即便你沒有這樣的想法,我想你也不會否認思維在瞬間有過這種傾向?”

萊芒沒有吱聲。

沉默了幾秒鐘,他又問:“恕我直言,你的外形看起來并不像個尖酸刻薄的人。”

“可你的外形也并不像一個會對第一次見面的人下一個不負責任的定論的人。”女子說,“顯然,你認為我尖酸刻薄,只是因為我中肯的批評了警察的行為。”

“你認為你的批評是中肯的?”萊芒轉過臉看著女子問,“而且當著一個正在幫助你的警察的面?你和警察打過交道嗎?你了解警察嗎?如果你一沒和警察打過交道,二不了解警察,那么,你這就是信口雌黃。”

女子平靜的笑了笑。

“難道我現在不是正在和警察打交道?”

萊芒抹了一把光禿禿的腦門,顯出百口莫辯的神情。他轉過臉看了看女子,點了點頭。

“你說警察是披著警察的外衣干著流氓的行徑,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你在暗示我,下一步,我就應該像一個真流氓一樣著手干一件該干的事了?把你拉到荒郊野嶺,然后……我相信你有繁花似錦的想象力,一定比我描述的更精彩絕倫。”

“你為什么不去當個作家,非要當個警察?”女子問。

萊芒抿了抿嘴,沒有接話。

“我們素未謀面,而且我是懷著好意才讓你搭車,順你一程。你為什么說話如此刻薄,好像我在什么地方得罪過你似的?”萊芒簡直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他不解的問。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女子輕聲冷笑了一聲。

“你當然不知道,你要是知道就不會那么做了。”

“我究竟對你做了什么?”萊芒氣急敗壞的問。

“警官,”女子用異常冷淡的口氣說,“你為什么非要載我呢?你為什么非要和我說話呢?我并沒有要求你這么做。”

車子戛然而止,女子的身子飛一般向前沖去,然后又仰倒在后。

“怎么?你想謀殺我嗎?”

“你叫什么名字?”萊芒問。

“你沒有資格盤問我。”

“這不是盤問。”

“難道是交友?”女子厲聲問道。

“一個神經病。”萊芒怒氣沖沖的說,“下車。”

女子二話不說下了車。她一下車,萊芒一腳油門踩下去,飛也似的消失在了鬼魅的夜色中。他又沒注意后視鏡,但凡他留意一下,后續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天意有時就是這么捉弄人。直到車子駛下山路,混跡在城市的車水馬龍中,萊芒依舊氣憤不已。古稀對女子的描述與他自身與她接觸后的認識截然不同。“看來,任何人的話都不足為信。”這是這個插曲結束后他得到的唯一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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