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第二天早上過來看傅一凡，見他睡得正香，便俯身盯著他俊瘦的臉、心疼地端詳片刻。看到床頭那套單薄的衣裳，又拿了個皮尺，輕輕掀開他的被子，量了量他的身材，又掂掂給他蓋好、掖嚴被褥。傅一凡感覺到了冷意，趕緊裹緊被頭，還將頭在被頭上舒服地蹭了蹭，又甜甜地睡去。
如云心里好不難受！他若不出事，這原本是她該享受的？……她紅著眼睛趕快出來，囑咐好她父母后，就來何香香這兒上班了。
她帶著傅一凡的尺寸，一到店里就畫著線條，她要給他設計了一套冬裝：西裝領子加休閑松腰的加長黑色的尼子大衣。
何香香進來，調侃她說：“這衣服給誰做的？真藏著小白臉了？”
如云抬頭看了她一眼，沒有答話，反問她：“你昨天遇上什么事了？那么急？”
她是想旁敲側擊地打消她的顧慮。
“哦，沒事了！是一個親戚家人走丟了，現在找回來了?！焙蜗阆愕幕卮鹫f。
她是不想她著急。
“找回來了？”如云一驚：該不會是羅建軍告訴她了吧？
“嗯，建軍哥說，他把他送去一個懂中醫的朋友那里治病去了，他說一凡哥這種病不能打擾，叫我們不要擔心?！焙蜗阆阏f。
“哦……”原來羅建軍是這樣說的？她暗暗松了一口氣，繼續做她的衣服。
何香香也沒再追問，坐下來翻看著如云的設計稿：“真好看！還是你聰明，終于實現了自己的理想?！焙蜗阆闩宸f。
如云抬眼笑道：“你要是進修了，你也可以的?！?
“我可沒你那天賦？……”
正說著呢，一個烏頭圓臉、直眉大眼，上身穿著紅夾克衫、紅中短裙、下穿著天藍色牛仔褲的小女孩跑了進來：
“我要做衣服！”
“媛媛，你不上學跑這里來干什么？”何香香看著小女孩生氣地責問道。
“你的孩子？……都這么大了？”如云看看小女孩新奇地問。
“我們沒有理想的都結婚早?！骆聛?，叫姨媽?！焙蜗阆懵詭邼匦π?，拉過小女孩，指著如云說道。
“姨媽好！……”媛媛脆聲叫道。
“哎，好！你多大了？”
“十一了！”媛媛忽閃著大眼說著，眼眸瞥見她手中的衣服，忙偎過來說，“姨媽也給我做套衣服好不好？”
“好！你喜歡哪樣的？”
“就是褂子肩膀胳膊肘都打補丁的，褲子膝蓋有洞或拉壞的，褲角零零掛掛的那種！”
“那是什么服裝？”如云與何香香相覷一眼，又笑著問她。
“他們說那叫‘乞丐服’，老貴的，我們這里還買不到！”媛媛神氣活現地說道。
“窩操！什么呀？想這衣服咱家有的是！我和你舅姨小時候的衣服你家（ga）奶奶（家奶奶：方言外婆的意思。）可能還留在那塊呢？趕明個我給你拿過來穿！”何香香一聽沒好氣地說。
“那是舊的，我要新的！”媛媛撅著小嘴撒賴說。
“你聽聽？現在小孩子都不得了！比吃比穿比條件，樣樣都跟著趕朝前，什么時髦買什么！可能是把設計師們逼急了，江郎倒空才只好翻著倒退了？”何香香苦臉兮兮地看著如云、直替設計師們叫屈。
旁邊一個裁剪師父也不能茍同地說：“可不是？我家大姑娘也是，二十塊錢買一條牛仔褲，非讓我給她挖洞。好好的衣服非得弄破了穿？這趕的什么時髦？……我沒理她，她就自己偷偷剪了褲腿，挑下紗來掛著，再拿銼在屁股的部位上使勁銼，銼得只剩幾根紗絲，又在膝蓋上剪兩個窟窿。……我洗衣服的時候看到，氣得給她一頓臭罵！以前是一年就一兩套衣服，有的還是撿老大老二的衣服，能不壞嗎？現在一人就有七八套，冬熱換季，到過年又要買新的？哪兒能穿得破？嗨！穿不破，她給折騰破，你說氣不氣人？……”
何香香笑著接上說：“是的噯！我家姊妹多，男裝女裝我都穿過。有時候也跟媽媽抱屈，問我為什么總是穿他們的舊衣服？我媽還搬出一堆大道理來：什么‘新老大、舊老二、補補納納舊老三，零零掛掛舊老四，老五老六只得光屁股。……沒讓你光屁股就不錯了，你還嫌舊？……”我一聽嚇得莫頭就跑了，后來再不敢叫嚷了，怕她真不給我衣服穿了！”
說得幾個人都咯咯笑上一氣。
如云也笑了：“哪家的設計師出的新招？一定是我們農村出來的，可算是把‘憶苦思甜’做到了家了！哀……？”如云說著眼睛忽然一亮，“我們就打出這個‘憶苦思甜’的品牌怎么樣？”
“哀……？”何香香也跟著她同時覺悟，興奮地說：“這個名字妙哇！好！就用這個品牌！”
何香香一捶定在桌上。
“好喎好喎（wai）！我這就去告訴同學們去！”媛媛拍著手掌歡呼，然后又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太可愛了！”如云看著她的背影，羨慕地對何香香說：“你好有福氣噢！”
“羨慕吧？想要就趕快嫁了吧？也生個淘氣鬼來玩玩？”何香香挽著她的手臂、打激她說。
“我也懷孕了?！比缭坪哒f道。
“??？”何香香不敢相信地看著她。
“也有四五個月了?！比缭评^續說。
“那你爸媽知道嗎？”何香香半響才擔心地問。
“我還沒說，是該告訴他們一聲了?！比缭普f。
“你……？”何香香想問是誰的，又怕她難為情，所以沒有問出口。
“是我想要這個孩子。……”如云東一句西一句、沒頭沒腦地說著。
何香香大抵明白了些：剛結婚就跑回家，肯定是為一凡哥跟老公鬧掰了。她急著打工賺錢可能是為生這個小孩？怪不得她說急需用錢呢？……何香香頓了頓又說：“如云姐你真了不起！給我我想都不敢想？你放心，到家了還怕給你們娘兒倆餓著了？我挺你！”
如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謝謝！”
“跟我你還客氣啥？哦對了！既然知道了，我也不能讓你太勞累了！你方便就來這里走走，不方便就在家畫設計圖也一樣，為確保你的孕產順利，你每周都得去做一次產檢，費用我出?！?
“不了！你這樣我都不知說什么好了？老輩那里到生了還在家自己生的呢！我沒那么嬌氣?！比缭仆茀s說。
“時代不同了！還是看看放心些?！焙蜗阆銊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