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雪一聲驚叫，抓住了劉文的胳膊。

剛子，門打開了，一個矮胖，滿臉橫肉，精赤著上身的青年人走出來呵斥住了狼狗。

狼狗搖了搖尾巴，又轉回到旁邊的陰涼處蹲下了。

青年人抬著三角眼打量兩人，看到米雪時，眼神明顯亮了一下，劉文敏銳的感覺到了。

“你們干啥？”這胖胖的工頭說話也是一口方言，帶著家鄉的塵土飛揚的氣息。

“我們想向你打聽下劉武的情況。”劉文謙虛的點了點頭，摸出煙遞了一根過去。

工頭接過煙，叼在嘴上，偏偏頭說道：“進來吧。”

劉文率先跨進了屋，感覺視線一下暗了許多，經過短暫的適應后，終于慢慢看清了屋內的陳設。

門后面一臺又黑又大的風扇呼呼的吹著。

一張木床上面亂七八糟堆著些被子，一臺十四寸的老電視，上面正播放著劉文還不知道的什么賽車視頻。

還有一張黝黑發亮的竹躺椅。看起來也是經過千錘百煉的感覺。

在腳邊有幾個小凳子，劉文用腳刨開，取了一張坐了下來。

米雪也跟著跨進了屋。

在米雪的眼里，這里又完全不同。

這完全就是一個山頂洞人的房間，或者是一個從外星來到地球的外星人正在努力看電視適應地球生活的情景。

黑黑的床，黑黑的電視，黑黑的躺椅。

工頭徑直走到躺椅上躺下，大力吸了口煙，也不抖煙灰，就讓它在煙的末端顫顫抖抖的懸著。

看得米雪心驚膽戰，擔心煙灰會隨時落在工頭那凸起的大肚皮上。

“你們是劉武的什么人？”工頭嘴里含著煙，瞇縫著眼睛，忍不住側眼去看電視，有些漫不經心的問道。

“我是他弟，他什么時候來過？”

“劉武這小伙子做事挺踏實的，話也不多，但是重活從來不怕，做事也不偷工減料。”

“劉文點點頭，我們幾天沒見他了，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這里上班。”

工頭側過臉來，把米雪一直擔心的煙灰抖掉。

搖搖頭道：“從他那天請假過后，他就沒回工地了，那天好像是他姐生病，他請的假。”

劉文心里忍不住一陣失望，看來哥哥再沒有回過工地。

站起身來告辭。

工頭也沒有起身，但是拿掉嘴上的香煙正色道：“如果找到他，告訴他，讓他隨時回來上班啊。”

劉文點點頭，和米雪出了這房間。

劉文注意到工頭從后面偷偷打量米雪

米雪突然問道：“你知道他和其他那個工友比較親近嗎？”

洞內遠遠的聲音傳來，“和他親近的就是老陳和老張兩個。你可以去問問他們。”

劉文和米雪見到老陳和老張時，都吃了一驚。

沒想到老陳和老張真的竟然是兩個老頭，沒想到他們這么大年紀的人還頂著烈日在工地上干活。

老張一張圓臉，黑黑的布滿皺紋，看起來非常和善，提著水泥桶走在前面。

老陳看上去要陰沉得多，年紀雖然看起來和老張相仿，但目光陰沉，看起來對人非常警惕，慢慢的跟在老張的后面。

劉文實在難以想象，哥哥竟然和這兩個人比較要好。

四人在腳手架的陰涼處站住，頭頂是灰蒙蒙的已經修到十幾層的插滿鋼筋的建筑，像一只怒發沖冠的洋蔥頭。

“你是劉武的弟弟？”陰沉的老陳率先發問了。

劉文點點頭。

“還用說嗎，你看他兩兄弟，還是長得挺像的”，老張接過話頭。

“我哥給你們說過他要去哪兒嗎？”劉文忍不住問道。

老張搖搖頭，沒說過。“他啊，在工地上不怎么說話，但是你哥是個非常熱心的人，好多次看我搬不動的時候，他都要跑來幫忙，不禁把自己的做了，我也受他很多幫忙。我很感謝他哩。”

“他有沒有和你說起什么？”米雪問道。

劉文心里有點一驚，感覺這像是對已經失蹤的人的問法。

而自己的心里，還從來沒有接受哥哥已經失蹤的假設。

“劉武這小子踏實肯干，唯一的是，這里的工資太低了，他在這里，也確實太委屈了。”老陳接到。

“我想起來了，他說的最多的是，他要快點掙到錢，他說他弟弟快上大學了，像現在這點錢根本不夠。但是他也只是說說而已，畢竟沒有其他的工作。”老張口齒很清楚

“他說他要快點掙到錢么？”劉文有些疑惑的問道。

老張點點頭，“他說他得撐起這個家，供弟弟讀大學，還要給姐姐準備嫁妝。他老是抱怨這里工資太低了，閑下來的時候，他基本上考慮的就是這些。”

劉文心里一震，哥哥撐起這個家的壓力好大，這個社會，錢不會輕易的到自己的口袋來，而自己在學校反而想的是無心學習，這么一對比，自己就真的太混賬了。

米雪看出劉文的臉色變化，拉一拉劉文衣袖，向老陳和老張道了別。

“見著你哥讓他回工地看看我們啊，怪想他的，叫他回來，我們兩個請他喝酒。”老張在背后喊道。

劉文大聲答應了，轉身卻眼淚差點沖出來。

米雪體貼的跟在劉文身邊，不去看他強忍眼淚的樣子。

“哥哥一個人承受了好大的壓力，我竟然完全不知道，我不知道在社會上謀生這么不容易，我不知道哥哥竟然要這么辛苦的賺錢讓我上大學。”劉文平靜下來說道。

米雪點點頭，社會是很殘酷的。

“真想和哥哥一起去打拼，碰到苦難一起去面對。”劉文說道。

兩人又去了一些哥哥可能會去的地方，再沒有哥哥的音訊。

明天姐姐就出院了，如果能看到哥哥，如果我們能又團聚在一起，該有多好啊。劉文看著前方，嘆一口氣。

“你放心吧，哥哥這么大個人，應該也沒啥事，可能他去找能賺更多錢的事去了。”米雪說道。

劉文點點頭。

“額，我就住這旁邊，要去拿點東西，陪我進去吧。”米雪突然指著街邊一棟黃色的建筑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