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離子并不喜歡回憶所謂童年,正北的古原漢子,卻在自己民族最擅長的項目上掉了鏈子——騎馬,本是一個以游牧為生的浪蕩種族所必備的東西,而他,一不會上馬,二不會馴馬,三連喂馬他都不會,仿佛他就是馬這個名詞的反義詞,所有的馬匹見到流離子就會有的大發脾氣,有的萎靡不振,父母兄弟的鼓勵讓他比丑小鴨要好上些許,但十六七歲的年齡正是要狂妄的頂天立地的時候,今天武力解決不了的馬,全都被他明天打的吐出血水,父母族人知道流離子不能再這樣下去,于是一紙書信發到西華國的大國師手上,讓他來悉心教導,換句話說找個放心的人來看著流離子,八卦境的他自不愿與一堆下人慢哼哼的走,便獨自一人舍身前往西境,他也自認為西境非去不可,有時候,都是命驅使人和萬事,像驅使人類所說的畜生一樣。
“哎呀,小九啊,你把我的酒放哪了,我的煙袋呢,我的大麻葉也不見了,小九你出來,我保證好好和你說話,保證帶你去買你最想要的紫糖番薯,還有東域針魚干??!”這時,一個小姑娘從鍋灶的口子里爬出來,一身炭黑不堪的衣服,一雙大眼睛烏溜溜地轉著,她小心翼翼的說到:“八姐姐,真的嗎?”剛剛瘋一般找東西的女子露出花一樣自然真摯的笑臉,搞得小九莫名的感覺瘆得慌,忽然知曉這定是姐姐的兵不厭詐,卻再無機會鉆到灶子里了,被稱為八姐姐的兇神惡煞,把她整個拎起來,空空一倒,一堆東西便稀里嘩啦的落到席子上,東洋島上的海神煙卷,胭脂齋特制的女式煙袋,南坪古鎮的妖族漁民自制的柔和大麻葉,不得不說,享受生活也是一件極費腦子的事,胡吃海塞,亂花一通,都是不明智的、甚至是可恥的。
“八點半你快把小九放下來,姑奶奶哎,這次就不應該和奶奶們商量把你帶出來,你這哪是來入世造福天下啊,你這是來贊助整個世道??!你看看你帶的東西,不說你的絲質衣服有兩箱,也不說你的靴子帶了三十多雙,我就奇怪你的內衣怎么會有三箱之多,難道某個東西的大小可以這么來?”一個風吹就搖,雨打就衰的青衣少年,嘴上叨叨地不停,頗有河口岸邊洗衣婦女的姿態表現,“隱刀,你能不能有點你天黑時候的樣子,不行你就混合一點點嘛,一個婆婆媽媽的煩死,一個冷冷冰冰的嚇死。光我衣服這事你都說了十遍了!還有,我這都是真材實料,你要不要親自檢查一下?。俊泵邪它c半的八姐姐不由得嘮叨起來,隱刀聽了也尷尬的很,只好把小九抱到院子里換了衣服再安慰了一番,然后蹲在院子里,一聲不吭的看著螞蟻路過,小聲嘀咕到:“你們可真傻,不會一群人去要挾個人幫你們找吃的找喝的嗎?”
隱刀,流離子,何農,黃留七,八點半五人的現世和平衍客棧的老說書命運顛簸都默默地隨著歷河流淌,多數人的死否,病否,愛否,并不在所謂神的眼中。
歷河里有不少小的江心洲,有些上面都有些小樹小草,每天掉幾片葉子落在歷河里,幾片飄到岸邊,東域洋里的風,會吹的西華國東搖西晃,真假與否,較不得真,道理道理,無道無理。
為了很多東西,我們只能看著人事空空如也,看著歷河岸邊的一具小亭上的殘對,傳聞是五騎士之一的佛路寫的:“浮華清貧,盡是人間空空事?!毕侣撘嗷蚴巧下摬灰娵櫽?,好像未曾出現過,恰時,一個瞎了眼的琴者獨自折斷古琴,丟到緩而不滯的歷河里,就著可當下酒菜的月色,獨自離河而去。
八千里外的一方圓月,照的九層海谷的水發黑,歷河默默地灌進去,像一柄蛇狀的馬來劍,插到世界的一個口子上,里面有無數的星星般的渴望閃爍著,“豬皮獸”仍站在那里,一旁的墨色小蟹吐著氣泡,一個猛然炸裂,他睜開眼睛,“又要來了嗎?”一句終了,海水在那晚空然落了幾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