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洛小楠有些啼笑皆非。

“沒錯。”羅德點點頭，說道：“我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對你產生了懷疑，但是當天正好我們碰見了林曉雯，故而被誤導了調查方向。

在確定林曉雯與洛小燕的死無關后，我就想到了你。”

“呵……”洛小楠冷笑一聲：“說大話就到此為止吧。一開始你根本沒有接觸過我，怎么可能懷疑到我的頭上？”

“一個很簡單的原因。”羅德面色平靜：“作為洛小燕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在洛小燕死后你只是來學校看了一眼，甚至連洛小燕的遺物都沒有帶走。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讓我對你產生懷疑了。”

“是啊……作為姐姐，弟弟死了卻連遺物都不帶走，這完全不合乎人之常情。”張弓長插嘴道：“不過一開始的時候我完全沒有注意這一點，因為我根本想不到……殺害洛小燕的兇手居然會是自己唯一的親人，自己的親生姐姐。”

洛小楠面色微微變幻，隨后又平靜下來，說道：“僅憑這點，你怎么就能確定我是兇手？”

“僅憑這點當然不夠，所以我先想辦法對你進行了試探。”羅德說道：“前天下午，我們在你大約下班前一個小時左右潛入了你的家中，在你回家之前，我就仔細的搜索了整個屋子。

我隨后很快就發現，整個屋子里，一件與洛小燕有關的物品都沒有。甚至，洛小燕的房間是全空的，連床鋪都沒有。”

“呵……”洛小楠輕輕一笑：“那是自然，他的東西我能賣的都賣了，不能賣的我直接扔了。”

“這些當然還不足以直接判定你就是兇手，因為從各種角度來看，你都是一個勤儉、務實的人，而且你們的家境也算不上好，或許你只是出于‘這些東西放著也是放著，不如發揮最后的作用’的心態，才會將它們處理掉。所以，我又進一步進行了試探。”羅德說道：“當天晚上，你見到洛小燕時的反應，可以說是極大地提高了自己的嫌疑。”

洛小楠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哦？此話怎講？”

羅德繼續用著自己不快不慢的語速徐徐說道：“一個正常人，見到自己親人的鬼魂，或許會震驚、會害怕、會懷疑自己在做夢，但是只要心中還有親情，你都應該表現出類似于關心、欣喜的情緒。”

“原來如此。”洛小楠微微恍然。

“但是你沒有。”張弓長接著羅德的話說道：“你起初的表現非常的驚恐，但在得知洛小燕失去了死亡前的記憶后，你又迅速恢復了鎮定，在那之后，別說是一句關心的話，你連一點喜悅的感情都沒有，在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里，你對洛小燕說過的話屈指可數，還都是嚴厲的責罵。別說羅德，就算是我也覺得……你當時的表現太奇怪了。”

“因為你對洛小燕沒有愛，所以你理所當然地沒有對洛小燕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關心。”羅德平靜道：“也正因為你與洛小燕的死亡有直接關系，所以你見到洛小燕時的第一反應除了恐懼之外別無其他，直到我說洛小燕失去了死亡之前的記憶，你才恢復了平靜。

在那之后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里，我不停地提出問題，這些問題中摻雜了大量的、關于洛小燕的生活瑣事，作為朝夕相伴的親人，本該不假思索說出答案的你，卻每個問題都要思考上一會兒，這只有兩個可能……”

張弓長豎起手指道：“一，你明明和洛小燕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長達五六年，卻根本記不清洛小燕生活中的習慣。二，你在思考怎樣回答，才能表現的洛小燕死前的所作所為你一無所知。”

“你是一個聰明人，但是你又不夠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說的就是你這種人。”羅德平靜道：“你以為謹慎地回答每一個問題，將答案編造的天衣無縫，就可以洗脫嫌疑，卻殊不知，你那謹慎思考的行為，就已經足以說明問題。”

“嗯……”張弓長擺著一副死人臉，吐槽道：“我總有一種，我們倆在說二人轉的感覺。”

“這都怪我。”羅德瞥了他一眼，說道：“如果我昨天沒有和你把這些東西分析清楚，你現在就可以不用說話了，那自然也不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了。”

張弓長嘴角微微一抽：“喂喂……別當眾拆我臺啊！我才裝的逼……”

“你日常生活中表現出的智力水平，足以讓人相信……”羅德說道：“上述的所有分析與你無關了。”

“嚯……你這家伙……”張弓長虛起眼，“一本正經地說些混賬話啊……”

“夠了。”洛小楠冷冷地打斷了二人的對話：“你們說的大部分都是對的，但是卻弄錯了一件事——我不是兇手。”

“呵……事到如今還要強行否認嗎？”張弓長面帶譏諷地說道。

“你怎么認為是你的事。”洛小楠淡淡地說道：“沒錯，我的確不愛洛小燕，我甚至厭惡他、憎恨他。但是，我沒有殺死他。”

“我沒有直接說你就是殺害洛小燕的兇手，但是你與洛小燕的死，有著直接關系。”羅德并沒有表現出意外，平靜地說道：“不論你對洛小燕的感情如何，都不影響你在洛小燕心中的地位。在他看來，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他、也是他最愛的人。

他或許畏懼你，但是他更崇拜你，作為他唯一的親人和長輩，在他心中，你不只是一個‘姐姐’那么簡單，你更是一個取代了‘父母’的角色，也是他世界上唯一的、難以斬斷的羈絆。承擔著如此重要意義的你，想要殺死他其實無需動手，只需要幾句很簡單的話，就足以讓他產生輕生之意，就足以讓他絕望地失去對這個世界的所有眷戀。

你或許沒有用任何實際上的行動來殺死他，但是你與他的死亡必然有著直接關系，從某種角度來說，你其實就是殺死洛小燕的兇手。”

隨著羅德平靜的敘述，洛小楠的臉色接連變幻，等到羅德說完后，她長久沒有說話，半晌后，才輕輕呼出了一口氣，說道：“你說得沒錯。”

洛小楠的表情也變得平靜起來：“我當然知道我在洛小燕心中的意義，我知道他愛我，知道他崇拜我，但是，那又如何？”

“我恨他！”

“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得到過我想要的任何東西！我們倆都想要的東西，我的父母永遠只會買一份，而且那一份永遠都是他的！”

“不管是玩具、零食還是新衣服、新鞋子，永遠都是他的！我永遠都是用舊的！”

“我不停地努力，努力學習、努力讀書、努力考出一個好成績，好到全班第一，好到全校第一，可是那又怎么樣？”

“因為沒有足夠的錢來同時供應兩個孩子讀書，我的父母們居然讓我讀完初中就輟學去工作！去供一個考試從來不及格的廢物讀書！”

“我爸爸后來跑了，我媽媽病倒了，直到臨死前，我媽媽還跟我說要好好照顧弟弟，好好培養弟弟成才！”

“那我呢？我甚至沒聽到一句關心我的話，甚至沒聽到過一句‘辛苦你了’！”

“憑什么？就憑我懂事聽話？就憑我聰明早熟？還是就憑我……是個女生？”

此時，洛小楠的雙眼中依然將布滿了血絲，姣好的面容變得異常的猙獰，每一句話幾乎都是咬牙切齒，到了最后，她近乎失控地吼道：“我恨我的父母！我恨他！我恨他們所有人！”

“我就是恨不得，他們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