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什么。”玄音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微微搖了搖頭,但瞳孔還有些渙散。其聲音細小到微不可查,仿佛呢喃自語。他才剛剛回過神來,心緒尚未平定,故此還顯得有些呆滯,現(xiàn)在這句,其實也只是下意識的回答。
扶桑也知玄音沒事,他伸手親昵地捏了捏玄音紅嘟嘟的臉蛋,對其問道:“剛才你到底是怎么了?突然那個樣子,可嚇了我們一跳!”
“我,我剛剛······”玄音摸了摸頭,出奇地沒有阻止扶桑的動作,只是話語中帶著些許遲疑。“我剛剛感受到了,姐姐的氣息。”
“什么?”扶桑的手頓時僵在了玄音的臉蛋上。
扶桑一時失神倒不打緊,只是他這一下沒控制好力度,卻在玄音稚嫩俊秀的臉龐上,為其更添了一抹緋紅。這個孩子一時吃痛,當即忍不住叫出了聲。
聽到玄音的輕呼,陽葉卻是毫不客氣地伸手拍開了扶桑的手臂,同時還瞪了他一眼。隨后陽葉又輕輕撫摸著玄音的面頰,細心地替他揉了揉,然后輕聲問了幾句,想知道他現(xiàn)在感覺如何。
“陽葉。別這樣,我沒事的。”玄音連忙拉住陽葉的手,頭微微搖了搖。他可不想因為自己,再讓陽葉和扶桑發(fā)生沖突。
“怎么可能?”就算是平素鎮(zhèn)靜的月桂,聽到玄音剛剛的話,此時亦忍不住輕呼了一聲。“當年都已經(jīng)成了那個樣子,她怎么可能現(xiàn)在就回來?”
一旁的望舒、纖阿也忍不住看向了玄音,她們都知道,玄音口中的那位姐姐是誰。那是一位璀璨若星辰,孤高如明月,又溫柔似朝陽的女子。她身著一襲淺藍色的衣裳,恍如晴朗的天空,看起來高高在上,是無比得干凈透徹,可又仿佛能與萬物相融,和眾人并無區(qū)別。道之為物,惟恍惟惚,這大概可以作為對她的形容吧。
“不是的,她還沒有回來。”玄音搖了搖頭,眼眸中已然恢復了往日的靈動。“雖然是姐姐的氣息,但是那不是姐姐。應該是有人與姐姐的心境相合,故此透露出了一絲氣息,只是轉瞬即逝,就再無痕跡了。”
“哪有這樣的道理?”扶桑眉頭微皺,仿佛明媚的太陽,被云朵遮住了半邊。“仙家心境皆不相同,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就算刻意模仿,能夠讓他人分辨不出,但對于大道而言,亦是似是而非,豈會一般無二?除非······”
說到這里,扶桑忽然住了口。有些事情可知不可言,一時失言也就算了,而繼續(xù)下去只會讓玄音心傷。是以,扶桑便不再多說。
“除非······”月桂將最后兩個字重復了一遍,她沒有順著扶桑的話繼續(xù)說下去,但也沒有刻意回避。他們二人,一者和太陽星相配,一者與太陰星相合,比起溫雅的扶桑,她到底更顯直接。“那時也是感應到了這樣的氣息,你才主動出來的吧?”
月桂說的那時,便是傾塵、明軒拜訪太陽星的時候。也就是在那次之后,玄音才繼續(xù)以人形現(xiàn)身示人。原本月桂還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玄音為何回心轉意,但如今想來,卻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玄音沉默半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答道:“是。”
扶桑聽了這話,不禁嘆息一聲,旋即將玄音抱在懷中,輕輕拍打著他的后背:“你一直都知道的。”
“我知道,你們也都知道,可他們不知道。”玄音靠著扶桑,雙眼緩緩閉上,細長的睫毛微微翹起。“我和他們說好了的,現(xiàn)在可什么都不會做。”
扶桑知道,玄音先后所說的兩個“他們”,是不一樣的。不過,在某種意義上而言,其實也可以認為,是一樣的。
微微點了點頭,扶桑繼續(xù)動作輕柔地安撫著玄音。不知何時,玄音已經(jīng)睡著了,均勻而又舒緩的呼吸聲傳來,顯得十分安逸。他粉嫩的小臉白里透紅,甜美的睡顏讓人分外憐惜,鬢角的細發(fā)隨風微微起伏,看起來很是可愛。但若仔細看去就會發(fā)現(xiàn),在他的眼角,此時已經(jīng)多了一絲淡淡的淚痕。
玉京山腳。
明軒與傾塵相對而立,在她身后不遠處,就是蜿蜒而上的玉石臺階。
鴻鈞曾說,他為傾塵、明軒二人,設下了一重考驗。鴻鈞也說過,如果他們不能度過這場考驗,那么在下次傳道結束之前,就不能離開玉京山。
先前傾塵在玉京山下與陸酒等人相見,后來明軒從玉石臺階上走下,行至傾塵身前。現(xiàn)在,明軒終于離開了鴻鈞老祖的道場,這就意味著,她也通過了鴻鈞所設下的考驗。
再次相見,明軒與傾塵有過一番談話,結果已經(jīng)很明顯了。明軒并沒有改變,她仍是在紫微星上,二人初見之時的那個明軒。
明軒的嘴角微微揚起,她的笑容一如往昔,恍若和煦的陽光般明媚:“傾塵哥哥,等我許久了吧?”
“是有些久。”傾塵明亮澄澈的眼睛微微帶著笑意,仿佛其中揉碎了漫天的璀璨星光。“那就是你的求證吧?”
明軒爽朗地答道:“是。”
鴻鈞告訴他們,他們出宮之后,就要面對那重考驗。可是鴻鈞身為大道顯化,他不會刻意去做什么,也不會要求別人去做什么,他所行皆是順勢而為。現(xiàn)在看來,這重考驗,其實就是他們自己的求證,這便是他們的修行。所以鴻鈞一開始就告訴他們,這場考驗,在他們認為開始之時,便已經(jīng)開始,而在他們認為結束之后,自然就結束了。
大成之法不出煉虛合道,而證就天仙之境,此后便再無修行法訣。但是修行并非循規(guī)蹈矩,沒有修行之法,并不代表就不能修行。因為修行本就沒有道路,所謂的修行道路,不過是后人所創(chuàng)下的法訣。但凡修行之法,需要渡劫,那便是入了歧途,若想回歸正路,就需要經(jīng)歷重重考驗。而這些考驗,就是后世所說的天劫。在渡劫的過程中,有的人或許還能回來,這便是所謂的殊途同歸。而有的人,恐怕就回不來了,那一身修為,終將化歸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