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轉回身一把擼起溫姜的袖子，只見她白玉一樣細膩的皮膚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紅疹子，又扯開衣領看了看脖子，也全部都是，如今只有臉上還完好。

“這郎中怎么還不來。”她心里急，看著溫姜如今這個樣子，不由得想起了溫姜兩歲多的時候。

那一年元旦，生意上的朋友送來一竹簍的螃蟹，雖然在江南魚蝦蟹蚌很容易吃到，但有些品類畢竟是稀罕東西，一般人家想要吃到也是很困難的，有錢也買不到。

家里的這四個孩子從沒見過螃蟹，暖薆貪玩去抓，被螃蟹夾了手嗷嗷直哭，到現在手指上還有一個小疤印子。

螃蟹稀罕，九十月份的最好，寒露過后的次之，因著清蒸最能體現鮮美，就囑咐廚房把這些螃蟹活蒸了，做了幾樣菜，吃飯時安和兄妹都搶著去吃螃蟹，軟玉見了也吵著要吃。

可是當時軟玉還很小，且螃蟹性涼，小孩子吃了并不好，可她拗不過軟玉，留給軟玉掰了一塊螃蟹腿吃。

沒想到，就是這一小塊螃蟹腿，還沒有蚊子肉多，竟然差點讓他們天人永隔。

飯后不過一會兒，餐食還未收拾妥當，軟玉就突然就昏迷不醒，哮喘發作，當時她的身上就出了很多的紅疹子。

請了郎中，全家人殫精竭慮的守了她三天，終于把病情控制住，從那以后，除了魚以外，任何生鮮的東西都與溫家的飯桌隔絕了。

只是溫氏沒想到，這一次軟玉這次竟然吃了蟹黃酥，還吃了半塊，天啊！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怪她，以為自家餐桌上絕了這東西就能后顧無憂，倒是再沒與人提起過，軟玉也從來不知道自己不能吃螃蟹。

不過好在郎中很快就來了，仔細檢查后，郎中開了一副催吐的藥，又開了一副平喘的藥，考慮到溫姜的身體，以及各種突發情況，郎中又開了退燒的藥和調養的藥，足足四張藥方。

“夫人請放心，令愛的反應并不嚴重，應該是吃的并不多，好好調養就沒事了，老夫就先告辭了。”

郎中走了，只留下溫氏對著藥方頭痛，圓圓還跟鵪鶉似的跪在那，氣的溫氏狠狠踹了她一腳。

“你還杵在這做什么，還不快去熬藥。”

圓圓立馬站起來，麻溜的接過藥方跑去熬藥。

熬藥熬藥，總要有藥才能熬啊！于是圓圓又跑出府去抓藥，反正現在夫人也不想看見她。

剛從外面回來的暖貞看見圓圓跑了出去，那么火急火燎的樣子，直覺告訴她，一定是溫姜又出什么事了。

“府里發生什么事了？”她問柳綠，出府時柳綠沒跟她一起，柳綠嘴上沒有個把門的，上次她掀了飯桌，打爛了碗就是柳綠這個小蹄子說出去的，所以暖貞出門都不愛帶著柳綠。

柳綠也覺得大小姐最近不太愛帶著她，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所以處處都小心翼翼的。

“大小姐，是表小姐，聽說她吃了蟹黃酥，哮喘復發，還起了一身的紅疹子。”

暖貞一聽，沒什么稀奇的，府里大多數人都知道這件事，恐怕只有溫姜自己不知道吧！

當年她差點死了，暖貞是知道的，那時候她都快八歲了。

暖貞沒有理會，帶著柳綠回去了，可走在路上，暖貞靈機一動，小算盤打的啪啪直響，她嘴角帶著笑意，喜上眉梢，念叨了一句：“就這么辦。”

“小姐，您說什么？”

一旁的柳綠隱約聽見了暖貞說話，可是暖貞卻說沒什么，所以她也就沒有多想。

圓圓很快就回來了，幸好早上出門的時候她好像看到過一個藥鋪，所以她沒有迷路。

小廚房里一連擺了四個藥罐子，熬好藥喂溫姜喝下，很快溫姜就醒了一頓吐，吐完又昏過去了。

連續灌了幾大碗湯藥之后，溫姜的癥狀有所好轉，不過疹子還是長到了臉上，溫氏真是擔心極了。

“這可怎么辦才好，這要是留了印子可怎么好。”

溫氏看著溫姜的臉一陣陣發愁，本來她額頭磕破留下的疤還在，這要是再添了新的印子，將來也不好找婆家，那不就成老姑娘了么？

雖然我朝風俗開放，但是前兩代的皇帝卻定下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

凡是及笄之后的女子必須盡早定親，17歲之前必須嫁人，如果連年守孝，最高不能超過雙十年華，否則會由官府代替擇選人家。

這是男權社會，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屬品，可是連年征戰卻是男少女多，平常百姓窮的娶不起媳婦，世家子弟卻是左擁右抱，貴女幾乎不與人為妾，這也導致金龜婿還沒長成就被搶購一空，很多貴女嫁不出去，熬成了老姑娘也不愿低嫁。

可貴族圈子里，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高門仕族就如賭桌上的賭徒，總是想分一杯羹，將女兒嫁入高門，無非就是將最好的姑娘留下，等著一步登天，但往往都沒有成功，這些女孩最后只能被迫嫁給別人做妾。

一想到這個溫氏就心里發慌，要是過了二十還沒嫁，可就不能任由自己選擇了，官府少不了要配給娶不起媳婦的鰥夫，受苦受累一輩子，要不就是因為貌美被人接去做妾，看著主母的眼色過活。

溫氏真不敢想，可惜李麟與暖貞的婚約早就定下了，要不然……。

溫氏在韶華園守了一個晚上，四更天時溫姜醒了。

“軟玉，怎么樣，還有哪里不舒服。”

幾乎是溫姜一動，溫氏就發覺了，只是這過敏真的很討厭，溫姜想說話，嗓子也疼的厲害，幾乎發不出聲來，舌頭竟然也腫了，頭昏腦漲的，鼻子也不通氣，她只能張著嘴呼吸。

溫氏一看，鼻子又是酸酸的，趕緊倒了一杯水過來。

“喝點水，不要說話了，姨母知道你想問什么，躺著聽姨母說就好了。”

溫氏也坐在床邊，開始娓娓道來。

“軟玉阿，你可嚇壞姨母了，你這是過敏了才發病的，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吃蟹，圓圓說你吃了蟹黃酥，嚇得我魂都丟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和你娘交代阿。”

溫姜眨了眨眼睛，姨母說的這件事她完全都不知道，原來她吃螃蟹會過敏的。

“也是，那時候你還小呢，不記事。軟玉阿，以后你可不能再貪嘴了。”

溫姜拍了拍床鋪，意思是讓溫氏躺過來，溫氏會意，脫了鞋躺在溫姜的身邊，溫姜就把頭靠在她身上。

她們有很久沒有這樣說說話了，借著這個機會，溫氏想要和溫姜說說話，雖然溫姜說不出來。

最近家里的事真是弄得她頭痛，真是難得清閑。于是溫氏就和溫姜講起了溫姜小時候的事，有些事溫姜太小，都沒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