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崇亓嶺,琉云緋第一次遇到澹臺云月,也是在他的一番提示下才有了找回過往記憶的想法。雖然宗政彥雅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關于她的從前,但他卻只字不提。當她再次加入燧花火的陣營之后,姬樊又帶著她回到了這里。眼前的鋒樹林一如以往的繁茂蔥郁,一晃過去十數月,仿佛如昨日般記憶猶新,姬樊為何知道這個地方?
“這里你一定很熟悉吧?我研究了一下你的這段記憶后發現了這個地方。當時澹臺云月邀請你幫他解決一個關于‘幻令’的問題,你是參與者,就沒覺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姬樊這個問題的確是琉云緋忽略已久的一個細節。如果說他那次來這里是針對她下手,那么“幻令”很有可能就是為監視而設下的圈套??墒牵E_云月未必當時就能預計到她一定會走這條路,那么他下手的對象就是隨機的,琉云緋就只是碰巧遇到的?還是他一直就是在等待著這樣一個機會?
“這個……我不知道哪個地方出現問題的,倒是自從遇到他以后,確實時常會再撞見他。難道就是因為那相遇他在‘幻令’上動了手腳?”如果那時知道能有現在,打死也不會和他談論半個字的!可惜,這世上沒有后悔藥賣,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對他的警惕性太低了。
“燧花火曾暗中保護過你一段時間,所以你幾乎與幻象儀嵐沒有過接觸,這就是為何當初茗蘭姝不是很情愿向你透露真相的原因。卻沒料到的是,對方竟然派人來這里讓你遇到了,進而發展出了一段‘孽緣’,想要避免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姬樊的言語一針見血,對云緋的那些經歷評價得絲毫不差,卻字字犀利,告誡著琉云緋這件事情的嚴重程度。
“你都知道了……?”包括那些不該與不堪……以及,那些一直想隱瞞的事情?這些問題,琉云緋沒能說出口,也意識到即使不問,結果都是一樣的。
風輕輕吹過鋒樹林,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著那段充滿波折的過往。琉云緋的心情沉重,她知道自己的每一個決定都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后果。而現在,她必須面對這些后果,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姬樊靜靜地看著云緋,他知道她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些信息。他沒有說話,只是等待著她自己理清思緒。
“有果必有因,按果尋因,或許就能找到破解的方法……”
“嗯……”神色嚴肅地點了點頭,姬樊繼續說道,“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修正這條已經被扭曲掉的路,我帶你來這里,正是為了這個?!鞭D身看著那棵被云緋從中間砍斷的大樹,經歷風餐雨露數月的洗禮,斷層已萌發出新的枝條,卻再也無法長成參天的大樹。
“這棵樹不就是……”驚訝地看著斷木,琉云緋上前一步,沒錯,就是那天夜幕降臨時斬斷的那棵,“那么,究竟該如何做才能破除?”
“很簡單,燒毀它,將它的灰燼以符文壓制并深埋地下?!闭f著,姬樊將一個火信子遞到琉云緋手中,示意云緋將那斷木引燃,而他則退到一邊看著。
“我這么做的話,他不會有所防范?”琉云緋按照姬樊的指示在路邊撿了一些干柴枯草堆放在斷木旁,并將其引燃灼燒。
“肯定是會的。但這么長時間過去了,你沒發覺這個問題,他自然也會放松些警惕。選在這個時候解除這個麻煩也是為你接下來的計劃做準備。不然,自你踏入那里的第一步,便是進入地獄的一條不歸路?!笨粗饾u化為灰燼的斷木,姬樊的神情也沒開始時的那樣嚴肅了,好似舒了一口氣,“云緋,我沒見過那個人的本相,所以不知道關于他的一切。我只能告誡你,想到一切最壞的后果再做決定,不然你會后悔……咳咳……”姬樊的話還沒說完,俯身一陣劇烈地咳嗽,面色變得很差,展開捂住嘴的手心,琉云緋在他的手中看到了殷紅的血色。
琉云緋心中一驚,連忙上前扶住姬樊。“姬樊,你……”驚慌地拿出手帕蹲下身替姬樊擦拭血跡,這是怎么回事,“這不是生病的反應,該不會是……”姬樊的狀況似乎不太好,而他剛才的話也讓琉云緋陷入了沉思。想到最壞的后果再做決定,這確實是一個明智的建議。但面對未知的未來,她又該如何去預測那些最壞的情況?琉云緋感到一陣迷茫,她知道自己即將踏上的道路充滿了危險和挑戰,但她已經沒有退路。
伸出食指碰觸琉云緋的唇以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姬樊笑著搖了搖頭,“沒什么的,你不必為我擔心。”扶著琉云緋站起身來,姬樊轉身看了看那堆燃燒得差不多的灰燼,“把它收起來吧,這是我拜托瞿辰大人找來的符文,接下來的事情你來就好,我先回去休息一下。”
“姬樊——不要太勉強,一定要好好休息——”看著他的背影大喊道,琉云緋只見他背對著自己揮了揮手,卻再也沒看到他的面容。她按照姬樊所說的步驟處理掉斷木的灰燼,最后看了一眼這崇亓嶺的是非之地,也轉身離開了。
回到初云城,天空開始下起了蒙蒙細雨。琉云緋此刻的心情就如同這壓抑的天氣一般,陰霾密布。當她路經那家醫館時,她突然想起那日的委托,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復雜情緒,不由地走了進去,目光四處張望著。在她拿到連心燈魂草回到初云城時,她馬不停蹄地先將它送來這里交給了醫者,雖然不能親眼看到那孩子用上此草,但她已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啊……是你啊……”那日的醫者見是琉云緋走了進來,便迎上前去,將她引至窗邊的桌椅前請她坐下。
“那個,我只是路過,不知那天那個孩子怎么樣了?”琉云緋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與期待。
“這個……她已經走了。”醫者的神情被陰影籠罩,看不真切,但那語氣中的沉重卻清晰可感,顯然并非喜悅之事。
“已經治愈好回家了?”琉云緋的心中仍懷著一絲希望,急切地追問著。
“不……她已經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了……”
醫者的話語如同晴天霹靂,在云緋的耳畔炸響。她微微一愣,滿臉的驚愕與難以置信,完全沒料到竟是這樣的結局。她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失落與悲傷。那個孩子的命運,終究未能如她所愿地改變,這讓她感到無比的痛心和無奈。
醫者后來說了什么,她完全不記得了,也不記得自己后來是怎樣走回了家族小屋。自那以后過去了幾天的時間,初云城一直下著朦朧的小雨,琉云緋一直在自己的房間里,足不出戶,腦海中始終重復閃現著大家對她說過的話,以及姬樊那觸目驚心的腥紅。夢,總有醒來的那一天,這是一種病,一塊潛伏已久的心病。
“當當……”起身看著樓下的方向,琉云緋目光渙散,搖頭笑了笑,步履緩慢地一步一步走了過去。打開門,外面站著的是即將轉身而去的宗政彥雅。雨不知何時停了,看到琉云緋的他驚訝地愣了一下,似乎在懷疑是不是自己走錯了門。
“呃……實在不好意思,這個樣子似乎是嚇到你了,先請進來吧?!币庾R到自己失態的樣子讓宗政看了笑話,云緋側過身去讓出空間,先請他進了門,隨后立即跑到樓上去收拾自己的儀容儀表。
陽光透過云層灑下,給初云城帶來了一絲溫暖。琉云緋的心情卻依然沉重,那個孩子的離去和姬樊的狀況讓她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之中。她不知道未來還會有多少挑戰等待著她,但她知道,她必須要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