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初難得的安靜下來,不再和風顏說笑,靜靜的看向云隱湖。風顏見拂初一反常態,知道拂初在心煩顧云生的事,也不再逗她。風顏閉上眼,躺在一旁。
時而有微風吹過,亂了拂初的發,掀了風顏的衣角。二人似有默契,沉默著,各自懷揣著心事。
過了好一會兒,久到拂初都以為風顏已經睡著了,突然躺著的風顏莫名其妙的問了她一句,
“拂初,如果你以后發現我真的是一個壞人呢?”
風顏的語氣里竟帶著些許小心,輕柔低沉的聲音,卻讓拂初震了一下。
拂初有些奇怪的偏頭看了看依舊閉著眼躺著的風顏,她不知道風顏怎么突然問了這個問題,風顏雖然平日里喜歡捉弄她,但她覺得風顏其實從根本上并不壞,就是一個被祁連山君寵壞的少年公子罷了。
“風顏,你怎么了?雖說你老欺負我,但是你放心好了,本公主大人不記小人過,不會記恨你的。”拂初一種你是我小弟,我罩著你的語氣。
“拂初,我是說如果呢?”
風顏卻認真起來,沒有接著拂初的話說下去。
“如果啊...但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拂初莞爾一笑,看著風顏。
風顏正好睜開眼,就看見拂初這樣單純美好的笑容,心頭不禁一顫。拂初,你果真是這世上最傻的麻煩精了......
拂初見風顏呆呆的也不說話,還以為他心里盤算什么鬼主意呢,收了笑容,義正言辭的告訴風顏,
“不過風顏你可不能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不許傷害無辜,不然,我永遠都不會理你了。”
“好”
風顏輕輕的回應。
風顏被拂初看久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神色有些奇怪的轉過頭,看向遠處的一顆樹。
可風顏嘴角彎起的弧度,就算拂初沒有看見,喜悅也是遮蓋不住,滿滿從風顏眼底溢出來,他現在覺得自己心里就跟吃了桂花糕一樣。
“拂初,你有沒有想過離開浮云山?”
“啊?沒有啊,自然是要和云生哥哥待在一起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風顏雖然早都知道拂初會這么回答,但他心里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問了拂初,現在聽拂初親口說出來,心里突然就翻江倒海的難受。
“傻瓜”,風顏聲音極小的嘀咕了一句,然后就側過身,背對著拂初,
“風顏,你剛說什么?是不是又再說我壞話!”拂初推了一把風顏。
“沒什么......”
“你快說啦,你一定偷偷罵我了,是不是?”
就在拂初追問風顏的時候,突然從遠方傳來一陣悠揚綿長的簫音,拂初立即停下推搡風顏的動作,仔細地聽起來。
風顏也聽到了這陣陣簫聲,還正在想這是誰在吹奏,這簫音聽起來卻是十分悲涼,這可是自打他來到浮云山,第一次聽見有人吹簫的聲音。
“是云生哥哥!風顏!你自己在這里待著吧,我要去找云生哥哥了。”
拂初一下子蹦起來,欣喜萬分,一陣風一樣向杏花林的方向跑去。
風顏看著拂初迅速離去的身影,什么也沒有說,一動不動的躺在草地上,但眼中神色卻冰冷了幾分。
風顏此時腦海里都是拂初剛剛那抹純凈的莞爾一笑,顧云生,你這簫音中的悲涼又是為了誰?若你真對拂初有情,那又何苦惹她傷心,即便你這樣我也不會把拂初讓給你。
風顏此時還未察覺,他自己早已陷入拂初的笑容中無法自拔。很多年以后,風顏才知道,自己最初的心愿,不過是希望一直看見拂初開心的笑,護她無恙。
杏花林
杏花紛飛,簫音陣陣。
顧云生素衣雪月,長身而立,玉樹臨風,只有眉宇間微微皺起,像是藏著說不出的憂愁。
“云...云生哥哥!”拂初扶著一顆杏花樹,上氣不接下氣地朝顧云生喊到。
顧云生背對著拂初,沒有轉過身,繼續吹奏。
拂初乖乖站在旁邊,等著顧云生吹完了這一曲。
一曲終了,悠長的簫音還在杏花林中回蕩,顧云生拿著白玉簫,慢慢轉過身,看著穿著一身粉白散花水霧裙的拂初,滿眼欣喜的站在杏花樹下。
顧云生見拂初臉色微紅,微微喘著氣,原本整齊的發髻現在也是凌亂成一團,也不知道這丫頭是從哪里跑來的,跑的這么急,顧云生心中無奈的嘆口氣,朝拂初站著的方向走了幾步。
“過來”
“嗯?”拂初最近和顧云生不常見面,被顧云生這么突然一叫,倒是沒反應過來。
顧云生看著拂初像受驚的小鹿一樣,迷茫的站在原地看著他,只好自己走了過去,替拂初起整理起凌亂的發髻。
“云生哥哥...”,拂初意識到顧云生在干什么,小臉更紅了。
“好了,走路別那么著急,連發髻散了都不知道。”顧云生收回手,看著眼前面色緋紅的少女,他也輕輕抿了抿嘴。
“云生哥哥,你今日怎么有時間在這里?”
“今日無事,好久未到杏花林,就過來走走。”
“哦...云生哥哥,你剛才吹的是什么曲子呀,和你以前吹的那首不一樣呢。”
拂初此時心情大好,接二連三的問起顧云生來,她有太多話想跟顧云生說了。看來云生哥哥前陣子不怎么理她,定是他太忙了,現在云生哥哥還是跟之前一樣溫柔。
“勿忘,以前去人界的時候學到的。”
拂初又問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小事,顧云生沒有不耐煩,都耐心的一一回答了她。
等到拂初想說的都說完了,顧云生才開口朝拂初說了句,
“拂初,從明日起,我要在空靈谷閉關兩修行兩個月。”
然后顧云生便轉過頭去,看不清他的表情。
拂初瞪大了眼睛看著顧云生,云生哥哥今日特意用這簫音引她前來,就是為了告訴她,自己要有兩個月都要見不到他了嗎?
拂初一下子撲進顧云生懷里,她這段時間的委屈在顧云生說完這句話之后爆發了。
“云生哥哥,這就是你引我前來的目的嗎?為什么,能不能告訴拂初原因,拂初哪里做的不好了,明明一直很聽話啊,為什么云生哥哥你一定要這么遠離我”,拂初哽咽著,眼淚也不由自主的流下來,
“云生哥哥,你知不知道,我...我...”
“拂初”,顧云生像是知道拂初要說什么,立刻打斷拂初接下來要說的話,手輕輕搭在拂初肩上,將她推開了一點,
“拂初,浮云山不久之后會有一場大禍降臨,我身為浮云山大弟子,必須保護好浮云山。”
“可是...那云生哥哥你是不要拂初了嗎?”
顧云生看著淚眼婆娑的拂初,心頭一軟,可他現在絕不能動搖,閉了閉眼,湊近拂初,面色沉重,
“拂初,你是我師妹,師兄怎么會不要你。聽話,這兩個月你要好好練功,不要惹事。”
拂初一聽顧云生說師妹兩個字,情緒更激動了,不管不顧的抱住顧云生,帶著可憐巴巴的哭腔說道,
“云生哥哥,可是我不想見不到你......”,拂初心中有好多好多話想說出來,云生哥哥,人家一點都不想當你的師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我心悅于你啊。
“聽話,拂初,乖一點”,顧云生這次沒有推開拂初,輕輕地拍了拍拂初的后背,低聲哄著她,拂初沒有看到,顧云生此時眼中的糾結,心疼和不舍。
等到懷中少女的哭聲漸漸小小去了,顧云生才推開拂初,摸摸她的頭,
“現在冷靜下了嗎?”
“嗯”,拂初抽噎著,隨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從衣袖中拿出兩串琥珀手鏈,遞給顧云生,這是當初她來浮云山時,父君送給她的禮物。
“這是?”
“云生哥哥,這是父君當初送我的琥珀手鏈,這手鏈本是一對,若是兩個人在琥珀里做了印記,就可以互相感知到對方。這一串給你,這樣就算是你在閉關,我也能和你說話了。”
顧云生還沒說要不要,拂初就著急的開口,生怕顧云生拒絕她一樣,
“云生哥哥,你不能不要,不然,我就在你閉關的時候大鬧浮云山!”
顧云生看著拂初掛著淚痕的小臉,眼中充滿了急切,溫柔的笑了笑,接過一串琥珀,用靈力在其中做了生命印記,又重新遞給拂初,
“好”
拂初同樣在另一串琥珀手鏈中做了印記,交給顧云生,見顧云生戴在手上,才破涕為笑。
“傻丫頭”,顧云生揉了揉拂初的腦袋,無奈的看著她,拂初拉著顧云生的衣袖不放手,
“云生哥哥,我還想聽剛才的曲子,叫..叫什么...”
“勿忘”
顧云生便拿起白玉簫,吹奏起來。拂初緊緊抓著顧云生的衣袖,靜靜的聽著。
杏花林中簫音縹緲,又是誰先動了情?誰勿忘了誰?
一曲勿忘,卻道不盡萬世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