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光芒籠罩李心蘭，尤其在她腹部那道觸目驚心的巨大創口處綠光最為濃郁，一棵一棵小顆粒狀的綠色星點輕輕覆在傷口上，散發著氤氳朦朧的光芒。
“心蘭姑娘，撐住啊……”張延云滿頭大汗，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正如小妖所說，此刻張延云雖然初步掌握了林之子的力量，但對其領悟程度太低，再加上又是小妖硬生生把林之子力量灌入他體內，他的身體還沒能完全使用這股力量，治療的作用并沒有想象中那么明顯。
更何況李心蘭這樣的傷勢幾乎可以說是回天無力，別說張延云，就算一個臨江學府里那些年長一兩年的師兄師姐也不可能做到。
張延云也感受到了，從神力反饋回來的感覺中他知道雖然看上去治療光芒很濃郁，但是除了稍微止住一些血外幾乎沒能起到任何其他的效果，那道巨大的傷口依然在惡化著，李心蘭的生機依舊在流逝，只是稍微慢些罷了。
“不……不……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張延云的心亂了，手中動作也亂了，治療光芒一陣顫抖，神力控制不好，四散了一些。
“唉……”張延云聽到小妖悠悠的嘆息。
張延云眼眶通紅，之前臉上的淚痕還沒有消散，氤氳的水汽又朦朧了他的雙眼。
人力有時盡。
他知道自己救不了李心蘭了，心臟像被人攥住一般疼痛，這是少年第一次面臨生離死別，所有的痛苦悲傷都潮水般涌來，要把他淹沒，要把他擊倒。
“張……張公子……”
耳邊突然傳來李心蘭微弱的聲音，微弱到張延云以為自己聽錯了。
“心，心蘭姑娘……”張延云看到李心蘭微微睜開雙眸，瞳孔里已經沒有以往的光芒，就像是有一顆星辰正在黯淡著，黯淡著……
“對，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我救不了你……我沒用，我沒用啊……”張延云顫抖著，悲痛著。
“不……不是你的錯……”李心蘭微弱道，“張，張公子，心蘭……有事想要拜托你。”
張延云揉了揉眼睛，抹去淚水，正色道：“你說，無論是什么，就算要我死，我都會幫你完成！”
“救……救出我母親……”李心蘭嘴唇微張，“她，她被關在東林街的柳家……”
“好，我答應你，一定救出你母親！”張延云低著頭，道，“你別說話，等一會兒，等一會兒就會有人發現我們，他們會救你的，你要撐住，一定要撐住！”
李心蘭輕輕搖頭，她的臉上突然微微泛紅，眼神里的光芒也強盛了些。
“啪！”
兩人正上方，小殿堂的屋頂出現一道裂縫，銀白色的月光斜射進來。
“張公子……”李心蘭睜著眼，望著那道柔美的月光，輕聲問道，“還記得我之前問你的問題嗎？”
“如果……如果我們最后沒能愛到想愛的人，我們的愛存在著還有意義嗎？”
張延云怔住著，心口仿佛插著一柄無形的利刃，利刃緩緩攪動，他身體里的一切都粉碎了。
他伸手捂住胸口，盯著李心蘭漸漸闔上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海潮從后而來將他淹沒。
他又要失去了。
這個萍水相逢的好朋友，他就要失去了。
他突然抓住李心蘭的肩膀，低頭盯著她的眼睛，放聲大吼：“有！當然有！！！那是我們……活著的證據啊！！！”
李心蘭已經閉上了眼，卻突然嘴角輕輕揚起，睫毛顫了顫。
卻沒能再睜開。
“轟！”
小殿堂被一道光芒攔腰斬破，如水的月光傾灑進來，照著張延云彎曲顫抖的背脊，照著少女漸漸冰冷的軀體，殿堂傾倒，定格成永遠的一瞬間。
……
岳清風收手落地，看到張延云的時候面色陡然一凝。
一旁，一道而來的蕭玄已經沖了出去，秋天涼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眼神漸漸變得震驚。
“延云！延云！你沒事吧？！”
身后蕭玄的喊聲越來越近，腳步聲也越來越近，但是突然的，蕭玄的腳步聲停了下來，呼喊聲也沒有了。
蕭玄愣住了，他瞳孔放大，整個人不自禁地后退了幾步，整個身心都冰冷得可怕！
他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一切，望著哭泣的少年，望著那只剩半截身子的少女……
不，這不可能！
剛才還好好的，只不過半個時辰沒見，怎么會，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
蕭玄紅了眼，怒吼一聲：“心蘭！！！”
他沖了過來，不顧一切地沖了過來，被碎石絆倒，劃傷了手腳，不管不顧，就這么沖了過來，跌跌撞撞像個孩子。
蕭玄“噗通”一聲跪倒在李心蘭的尸體前，雙手顫抖著，眼眶通紅。
悲傷填滿他的嘴，他什么也說不出來，喉嚨里只能發出一些“啊，啊”的低聲痛呼。
“我，我叫李心蘭，是青藍學府的學生。”
“我，我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扭了腳，不怪這位公子。”
“對，對不起……這兩只錢袋一定要還給你們！”
他還記得他對她說她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機械師修行者。
“承公子吉言。”她這么回答他，月光下淺笑嫣然的姑娘像是在他心上撓了一撓，美麗不可方物。
……
明明只分開了半個時辰啊！
怎么會……變成這樣？
“啪嗒啪嗒……”
張延云的淚水滑落在少女已經冰涼的臉龐上，順著少女的眼眶又一次滑落。
張延云猛然拉起蕭玄的手，不斷抽打著自己，痛喊道：“蕭玄對不起！我沒能救得了她……對不起……對不起！！！”
“延云你不要這樣……”蕭玄奮力想要抽出手來，張延云卻打得更兇。
“是我害了她……我沒能救她！”
“延云我求你了你不要這樣……”
“延云。”身后一道聲音傳來，張延云愣了愣，回頭望去，看到岳清風正心疼地看著自己。
“這不是你的錯，你救不了她。”岳清風蹲下來，輕輕摸摸張延云的腦袋，柔聲說道。
“府主……”張延云盯著岳清風，只覺得岳清風手心里傳來一股溫暖的感覺，周身所有的疲倦都涌上來，他有些累了，昏昏沉沉地想要睡去。
他突然緊張起來，一把抓住岳清風的袖袍，強撐著倦意問道：“府主……懸庭教……真的默許人爭搶引符嗎？”
岳清風盯著張延云蒼白的臉龐，心中一陣心疼，他怎能在此刻告訴他殘酷的真相呢，他抿了抿嘴唇，輕聲道：“當然是不許的。”
張延云聞言，身子一軟，倒在岳清風懷中，他疲倦地笑了笑：“謝，謝謝……我，我明白了……”
倦意襲來，他終于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