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是來找大叔麻煩的！
狂奔中的張延云腦袋飛速思考著，胸膛里的心臟如鑼鼓般激烈跳動。
雖然那三名黑衣人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敵意，但是現在正是夏季，正常人怎么可能穿那種厚實不透氣的長黑袍還戴著斗笠？更何況，那三名黑衣人胸前血紅色海棠的標志是那么得清晰！！！
血紅色海棠，東周國裁決所的標志，象征殺與罰！
張延云在一條小巷前停下，扶墻喘了口氣，抬頭辨認了一下方向，朝離家相反的地方跑去。
他心里一陣后怕，但隱隱又有疑問。
錢大叔是怎么惹到裁決所的？要知道裁決所身后可是朝廷！
張延云腦中回想著錢山海一貫在賭場里爛醉如泥的模樣，心想不會是錢大叔在賭場里犯了法吧？
這些年來，若不是錢山海靠賭博贏了不少錢，張延云一個孤兒哪來錢上學？
猛然間，張延云又想起一些事，這讓他的心又沉了沉。
比如錢山海雖然對自己疼愛有加，卻不愿與自己住在一起。
比如從自己記事以來，錢山海就告誡自己絕對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自己二人相識。
比如從四年前開始，錢山海開始時常訓練自己遇到突發情況要如何處理，而他假設的突發情況……就是剛剛張延云所遇到的情況！！！
難道，錢山海真有事瞞著自己？難道他從很久以前就料到會有裁決所的人來找他？
張延云和錢山海一起秘密生活了十幾年，但此時此刻張延云發覺自己對錢大叔竟所知甚少。
……
……
一盞茶的時間后，張延云確保那三人沒有跟蹤自己，打開了自家房門。
這是城西的貧民聚集地，在這里住著的大多是孤兒和老人。
時間已經不早了，太陽完全落山，月牙堪堪升起，周圍鄰居的喧鬧夾雜著野狗野貓的叫聲，張延云不由把衣衫又裹緊了些。
屋內空無一人，張延云將門反鎖上便鉆進廚房，往鍋里放上一小把有些潮了的大米，加上滿滿一鍋水，點燃土灶開始熬粥。
火光點起，煙囪升起裊裊炊煙，他又起身將屋內燈都點亮，把鍋蓋掀開，最后轉身朝自己臥室走去。
關上門，他又透過破碎窗戶小心觀察了一會兒，鉆入床底，掀開一塊石板，弓身鉆了進去。
……
在距離張延云住處足足隔了好幾十戶人家的另一處破舊屋子里，張延云掀開石板鉆了出來，這間破屋是錢山海自己搭的，靠著郊外樹林，周圍數十米內都沒其他房子。
張延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嘟噥兩句，摸黑點燃油燈，看向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錢山海。
錢山海正在酣睡，鼾聲如雷，床邊亂七八糟堆了一堆空酒壺，手隨意擱在高高鼓起的肚皮上，幾顆骰子從掌心滑落在肚皮上，竟都是最大的六點。
張延云搖了搖頭，心想這些年大叔真的越來越胖了。
他走上前忍著熏天的酒氣推錢山海：“大叔，醒醒！醒醒！！！”
這樣自然是叫不醒的，張延云只能用起老法子，走到酒柜上拿起一壺未開封的酒，掀開塞子湊到錢山海鼻端。
果然，聞到酒香錢山海鼻翼抽動起來，眼皮跳動，隱隱睜開。
就是現在！
張延云猛地把酒壺舉高，然后在錢山海驚呼聲中“啪”地一下砸碎！
“哇，小兔崽子你又砸我的酒！！！”錢山海猛地從床上跳下，撿起破碎的酒壺，趁酒還沒流干凈仰頭喝了幾滴。
肚皮上的骰子啪嗒嗒滾落在地，滾了一圈之后竟然還是清一色的六點。
“要不然怎么叫醒你？我也很無奈的。”張延云攤了攤手，他倒是不怕錢山海生氣，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砸酒。
“你你你！！！我說過不準用這種方式叫醒我！！！”
“可其他方法都不如這效果好。”
“可是你在暴殄天物！！！”
“無所謂咯，反正你賭錢很快就賺回來了。”
“賭錢也是技術活，很累的你知道嗎！”
張延云拍了拍額頭，道：“大叔，別鬧了，裁決所的人來了。”
一聽裁決所三個字，錢山海臉上的表情頓時凝固了，他久久沒有說話，緩緩地坐到床上，瞇起了眼。
那眼神里陡然間的犀利和光華是張延云所沒有見過的，現在的他也不明白那其中的深意，他見錢山海不說話心下不免著急說道：“大叔，你是不是做了違法的事情？是不是賭錢出千被抓了？”
“放屁！老子這輩子都不可能出千被抓！”錢山海梗著脖子，看著張延云甕聲甕氣道，“他們是不是找你問路？”
“是的，我都按之前練過的那樣說了。”
“他們有沒有懷疑你？”
張延云仔細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應該沒有，不過……”
“沒有就好。”錢山海罕見地打斷張延云，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你現在就回去，點燃密道里的炸藥，然后立刻離開東江小鎮，去臨江學府開始修行。”
見張延云一臉驚訝，錢山海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現在只要按我說的做就行。臨江學府成立近千年，是東周國頂尖學府之一，之后無論你洗禮獲得哪尊神像之力都能有個好的發展。等你四年后登上點金榜前三甲，我會去找你。”
頓了頓，錢山海又道：“臨江學府在端陽城，臨近滄江，端陽城這些年發展也極為不錯，你去了之后不會無聊的。”
見張延云還是不說話，錢山海撓了撓許久未洗的頭發，含糊道：“嗯……你不用擔心我的安全，其實那些裁決所的人……嗯……怎么說呢，不是我的對手……”
“我不想去臨江學府。”張延云突然低頭開口，讓錢山海愣住了。
錢山海住口了，他細細盯著張延云，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張延云咽了咽唾沫，雖然他和錢山海可以打打鬧鬧沒大沒小但是大事上他還從沒有違背過錢山海的決定，可是讓他去臨江學府……
那就不能和沐芊芊一起了。
屋子里的氣氛有些凝固，酒香還未散去，但此刻聞起來卻有些辛辣。
錢山海一直不再說話，張延云心中有些發慌。
又過了會兒，張延云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大叔，臨……臨江學府雖然好，但是和長安的長安學府相比還有差距，我……我覺得我今天考得不錯，應該能考上長安學府……”
“不行！”錢山海斬釘截鐵一喝，他有些怒了，“你絕對不能去長安學府，不止長安學府，長安的任何學府你都不能去！！！”
錢山海猛然一聲爆喝讓張延云嚇了一跳，但是隱藏在少年心中的叛逆情緒也陡然跳了出來，張延云抬頭質問道：“為什么不能去？長安學府是全國最好的學府，我能考上為什么不能去？！”
“因為……”錢山海說不出話來了，他能說什么呢，他現在什么都不能告訴張延云。
所以他只能擺出長輩的架子，冷冷道：“你不需要知道為什么，總之我不允許你去長安，臨江學府能滿足你的一切需求！”
一切需求？
張延云心中冷哼，臨江學府能讓他和沐芊芊繼續在一起學習生活嗎？
“大叔對不起，這一次我不會聽你的。”張延云搖了搖頭。
錢山海注視著張延云，剛想說些什么眉頭卻倏忽一跳，有人在靠近！
他起身，猛地一掌拍向張延云，將他硬生生推入密道之中，怒喝道：“既然你如此聽不進去，你我情分就到今日為止，你滾吧！！！”
不等張延云再說話，錢山海已經將石板重重扣上，自己肥胖的身軀站在其上，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
再睜開時，眼眸里已是一片肅殺，似乎有一種叫做昔日雄風的氣質從他身上流露出來。
他抬頭注視著屋頂，口中卻低聲道：
“延云，愿你能得到命運的眷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