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光景不停變換，杜垚下意識地摸脖子，才想起平時戴著的吊墜沒在身上。

其實她一直都把陸家的兩個兄弟當孩子看，直到十八歲生日那天，陸宇翔捉著她的手，認認真真地說：“杜垚，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的天啊！

杜垚又驚又嚇，慌張望向馬路兩邊，好在今天起得早，周圍也沒有什么熟人。

“你快放開！”杜垚連忙縮手，爸媽一直把他們當兒子養，她也沒往那方面想過，陸宇翔這是要干什么！

“你不答應，我就不松開。”陸宇翔撅著嘴耍無賴，“我就學張世超去跳河！”

快別提張世超了，杜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讀高一的時候，學校里有個叫張世超的男生要和她處對象，她當然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

哪知道當天晚自習的時候，張世超被同學發現跑到學校后面的水渠鬧自殺。

張世超的原話是，他已經被十個女生拒絕了，連杜垚那樣的都看不上他，他還有什么臉活在世上！

當然，張世超沒死成，只不過“像杜垚那樣的女生”一時廣為流傳。杜垚也覺得冤，怎么感覺她就是女生里面墊底的那種？

高中畢業之后，杜垚也見過張世超幾次。他學著時下最火的韓劇潮流，擦BB霜畫眼影，甚至有一次，杜垚撞見他挽著一個高大兇狠的社會哥。

有小道消息說，自從張世超被杜垚拒絕，就轉性喜歡了男人。

因為她拒絕了他，所以張世超彎了……再聽到陸宇翔說，要學張世超去跳河，嚇得杜垚險些丟了魂。

她連忙扯住他的衣袖，“你別胡鬧！”

“你不拒絕，我就當你答應了。”陸宇翔笑瞇瞇地從褲子口袋摸出一個錦盒，有些羞赧的塞到她手上，“我走了你再打開。”

陸宇翔還想說些什么，憋了半天紅了臉，“這幾天店里忙，過兩天我們去約會。”

約會，這是什么進展？杜垚還沒來得及開口拒絕，陸宇翔已經跨上臟兮兮的破摩托，“轟隆隆”地遠去了。

第二天去派出所做筆錄的時候，杜垚一直在哭，她還沒來得及說謝謝，謝謝生命中曾經有人喜歡過她。

楊瀟的注意力全程都在杜垚臉上，雖說場景劇氣勢震撼、表演感人，可是杜垚不時地低頭抹眼淚是怎么回事？

他連忙遞了紙巾給她，“你沒事吧。”

杜垚隱約聽清他說了什么，搖著頭說了一句“謝謝”。

直到演出結束，楊瀟提出要送她回家的時候，杜垚才反應過來，她八點半就發了消息，可是陸宇飛沒回。

杜垚心里慌慌的，腦海中又開始循環播放他那句話：宇翔走的那天，也是這樣的天氣。她開始打他的手機，一個未接，兩個未接……

楊瀟不知道杜垚在等什么人，只是她堅決不肯坐他的車回去。夜里風大，她只穿了及膝的短裙，冷得瑟瑟發抖。楊瀟只好先送她去劇場外的咖啡廳，說那邊人多又暖和，位置也比較好找。

杜垚連忙道謝，說是要請他和咖啡。晚上喝咖啡可不是什么好習慣，只不過獨處的機會難得，楊瀟倒也樂意。

他初中畢業后，就隨父母去了市里，直到前段時間在酒吧遇見杜垚。楊瀟想起那么多年以前還被她打得頭破血流，再見也是一種緣分，加上爺爺剛好在國慶過壽，他索性找到了杜垚家的飯店。

小小的飯店由杜垚的父母經營，最多能容納八桌酒席，可就是這么一家小館子，卻是巖砂鎮的招牌。聽家里的親戚說，杜家出過高考狀元，幾年前還把飯店的名字改成了“狀元府”，每年承接不少謝師宴、升學宴。

楊瀟覺得挺有意思，索性也在狀元府給爺爺過壽，一來光顧杜垚家的生意，而來在杜垚父母面前留個好印象。

楊瀟倒是努力想要逗杜垚笑，只是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手機屏幕顯示九點四十五分，楊瀟續杯兩次，已經撐得要吐了。

“謝謝你約我來看演出。”杜垚看出他的局促，“我要等的人還沒到，也不好叫你耗著了，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

看出她沒有挽留的心思，楊瀟點頭道：“好，如果有什么困難，隨時打電話給我。”

楊瀟遠遠地上了車，卻并沒有駛離咖啡館。車內黑黢黢的，外面卻一片光亮。今天晚上有兩場演出，第二場十一點半才結束，也就是說十二點之前，這周圍都是安全的。

杜垚又試著撥打了兩次電話，沒通。她又發送了地理位置給陸宇飛，還威脅他說，如果他再不出現，她就要報警了。

楊瀟見她坐在碩大的落地玻璃旁，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看手機。十點一刻，她還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咖啡館。楊瀟準備打開車門，進去找她。

突然有一輛SUV在他左手邊倒進車庫，楊瀟不方便下車，只好等隔壁的車停穩。他一邊觀察隔壁停車，一邊盯著玻璃窗邊的杜垚，只見她伏在桌上一動不動，睡著了似的。

楊瀟開門下車，見隔壁的車主急匆匆地下車，連窗戶都沒關。他大步邁向咖啡館，開門，徑直在杜垚面前坐定。

楊瀟有些詫異，又不動聲色地坐進車里。杜垚一改今晚死氣沉沉的模樣，整個人活過來似的，突然就來了精神。

楊瀟覺著自己挺沒意思的，低笑著自嘲，然后開車走了。

陸宇飛只覺得耳朵“嗡嗡”地響，快要被她吵聾了。

“為什么不回我信息？”

“為什么不接電話？”

“怎么這么晚才來？”

待到周圍的顧客紛紛投來好奇地目光，杜垚才訕訕地閉了嘴。

“其實飯局八點就結束了，我去商場給你配鏈子的時候，把手機落在了車上。”

配鏈子，杜垚盯著他，她又不是狗。

只見他一邊說，一邊隔著桌子去握她的手。

“我差一點就報警了。”杜垚低聲說。

“我一個成年人，失蹤幾個小時就報警？”陸宇飛覺著好笑，“派出所不會受理。”

杜垚盯著自己的手腕，見他仔仔細細地替她戴上一條手鏈，她的金元寶正端正地吊在鏈子上。她以為他說的“配鏈子”，是去買一根繩子……

“多少錢？”杜垚心虛地問。

“就當我補償你的生日禮物。”陸宇飛答非所問。

土豪金挺俗氣的，可杜垚就是個俗人。她心上歡喜，臉上卻不露痕跡，時不時偷偷打量腕上的手鏈。

“演出好看嗎？”陸宇飛問。

“還好。”杜垚早已經把演出內容拋到九霄云外。

“擔心我了？”他又問。

“沒有。”杜垚飛快地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