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常常自己煮面吃，滿屋子都是醋味。”陸宇飛說：“后來室友們都叫我Jealous man。”

杜垚不知道“摘螺絲慢”和吃面有什么聯系，只是覺得陸宇飛也蠻可憐的。他在巖砂鎮是神話一樣的人物，家家戶戶都想生一個像他這樣的兒子，誰能想到天之驕子的異國求學路竟然如此心酸。給人洗盤子不說，還要自己煮面條吃，甚至要被抱怨摘螺絲慢？

“和你一起出國那個女孩呢？”杜垚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說周萌萌？”

“嗯。”杜垚不由心虛。陸宇飛從沒提起過她，她也沒有問過，畢竟她又不是他的誰，有什么資格打聽他的私生活。

“和我一起回國，已經在爸爸的單位上班了。”陸宇飛答。

“什么單位啊？她找工作怎么就這么順利？”杜垚又問。

“磐龍集團，主要做房地產。”

磐龍是本地最大的房地產開發商，主要針對酒店、洋房別墅和高端樓盤開發，溫泉小鎮就是磐龍的樓盤，磐龍物業更是被稱為鉆石級、標桿物業。

杜垚不由更加心虛，“家里條件那么好，讀書還那么拼……”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這就是所謂的“比你優秀的人還比你努力”。

“我當時就那樣走了，恨不恨我？”陸宇飛問。

“當然不。”杜垚露出對著鏡子做出一百次的笑容。其實她曾經想過一輩子都不見他，后來覺著這樣的反應證明她在乎他。即便以后有相見的一天，她也要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過得很好。

“為什么要幫我？”陸宇飛又問。

杜垚一頭霧水，“什么？”

“先是收留我這個待業青年，然后還幫我找工作。”陸宇飛站在門邊笑。

“沒有的事。”杜垚低著頭不承認。要不是因為黃榛子，她才懶得搭理他，她害怕陸宇飛賴在她家不走，所以曾經發微信問過何田田，CA集團還招人嗎？順便把他的專業和學歷報給了她。

何田田回復說，她可以代為轉投簡歷，杜垚為此寄給她一箱面膜，還有幾塊玫瑰精油手工皂。

陸宇飛覺著，以杜垚的智商，一時半會可能還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這還得說到他回國之前，有一次看到曹遷在朋友圈幫微商打廣告，陸宇飛想到曹遷曬過和杜垚的合照，以及三番五次在朋友圈發那種惡心的動態，比如“自從遇到你……”，然后曬出一束香水百合，不難推斷出這小子在挖墻腳。

他順理成章地加了杜垚微信，偽裝成買面膜的顧客。第一單生意做得有點久，因為兩國有八個小時的時差，他恰好在七月末回國，更重要的是，某只挖墻腳的胖鴨子更是放話要在她生日的時候表白。

陸宇飛覺得，干脆叫杜垚去送一單面膜算了，以她貪財的性格，吃飯什么的都是浮云。至于曹遷，只有委屈他炮灰了。后來他經常收到杜垚的微信，當然她一直以為自己聯系的是何田田。

“何田田是我朋友。”陸宇飛看到杜垚怔了一下，然后若無其事地用漏勺撈起煮好的面條。

“她約我國慶出去玩，一起嗎？

“我還有其他安排。”杜垚拒絕。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可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對。為什么陸宇飛會認識何田田？如果他們認識，她幫他投簡歷豈不是多此一舉？

丟人。

“好香啊！”曹遷倒是徹底清醒了，樹懶一樣地扒著門框，“一覺睡醒還能有熱氣騰騰的面條吃，太幸福了。”

三個人圍坐在餐桌上吃飯的時候，曹遷一邊吸食面條一邊扯紙巾，杜垚起初還以為面條太辣，久而久之發現曹遷在抹眼淚。

她詫異地看了陸宇飛一眼，他卻說：“他就這樣。”

一個二十幾歲的人了，吃個面也會哭？

等曹遷吃飽喝足，酒也醒了大半，叫了代駕就回家了。陸宇飛看著滿桌子的狼藉，搖著頭說：“該叫他洗了碗再走。”

“為什么他吃面的時候會哭？”杜垚一想起曹遷剛才那副掩面而逃的慌張神色，愈發想笑。

“曹遷的爸爸常年在外地做生意，媽媽雖然是老師，倒也不怎么管他。他家境是好，可是從小到大住著洋房，和保姆一起吃飯。”陸宇飛一邊說話，一邊收拾碗筷，“每年過生日的時候，他爸趕不回來，他媽又在忙畢業論文答辯。經常給他訂個大蛋糕，再給一沓錢，把他送到爺爺家去。”

杜垚竟然覺著，沒有父母管束挺好的，隱約心生羨慕。

“記不記得他剛入學那會，活脫脫一個網絡小胖。”陸宇飛回憶道：“爺爺奶奶溺愛孫子，從小放任他吃各種垃圾食品。”

杜垚也記得，她從前在學校后門賣新奧爾良烤翅的時候，曹遷穿一件大黃鴨的T恤，是陸宇飛的同學中最能吃的一個。

“所以曹遷一直喜歡有母性溫暖的女生。”陸宇飛看了杜垚一眼，“可能是為了彌補童年缺失。”

杜垚算是聽出來了，母、性、溫、暖！

“陸宇飛你罵誰呢？”

“就事論事。”陸宇飛低著頭洗碗。其實他想說的是，曹遷因為童年缺失母愛，尤其喜歡能帶給他家庭溫暖的女生，比如杜垚。

他咀嚼了一會自己剛才的話，似乎的確不怎么好聽，像是在諷刺杜垚顯老。畢竟提到母愛的光輝，他腦海中浮現的是穿著圍裙的陶華碧老干媽形象——他在國外沒少吃這東西。

“我的意思是說，你居家賢惠。”陸宇飛回頭看了她一眼，只見杜垚的表情更凝重了。

杜垚一言不發地去衛生間洗澡，因為先前曹遷吐過，陸宇飛把馬桶和地面都刷了一遍，里面還飄散著一股清洗劑的味道。

洗完澡對著鏡子貼面膜的時候，她突然就覺得眼睛干澀。

黃榛子說，男人對女人的贊美，首先是漂亮。這是發自內心、并且源于兩性相互吸引的原始贊美。

其次是氣質好，意為雖然不是第一眼美女，但是勝在后天提升。

然后是性格好——雖然沒有特點，但是好相處。

排在末尾的是賢惠，并且賢惠越來越趨向于一個貶義詞。很多男人希望有一個賢惠持家的老婆，又有一個妖艷賤貨式的情人。

居家賢惠，和一個帶薪保姆有什么區別？說白了就是一無所長，事業上沒能力，婚姻中沒魅力，處于婚姻選擇鏈的尾端，屬于被挑揀剩下的那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