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的森林中,有我喜歡的白樺;在繽紛的世界里,有我記憶的秋色。
白樺和秋色,秋天里的白樺林,便是我最喜歡去的地方了。有時,當我孤獨,又想起遠方故里的離別,便一個人來到那幽靜的白樺林,去看一看鵝黃的落葉,白白的枝干,凝視一下樹上那黑黑的大眼睛,一切便煙消云散了。有時,當我茫然失去了方向,第一個想到的還是白樺林,那白樺樹上充滿希望和智慧的大眼睛,便會悄悄告訴我:“前方是鮮花盛開的地方,別猶豫了,往前走吧,遙遠的地方才是你的征途……”
我常常在白樺林中漫步,猜測著每一棵樹上黑黑的眼睛到底在想什么,是在沉思?還是在幻想?似乎總含蓄著什么,一直沒有告訴我。每一次給遠方的朋友去信,總會寫起它每一個季節細微的變化,或是寄去一片葉子,一塊白樺皮并在上面寫上幾個字,而朋友的回信,也總是會提起到它,“白樺林該黃了吧,那是一個怎樣的季節,該會很浪漫吧?別忘了寄它的相片來幺……”似乎它的倩影在朋友心中總有那么一種朦朧的美,渴望而不可及。
每當我靜靜地坐在教室,凝視著窗外,總是想起那鵝黃的葉子隨風飄落,靜靜地躺在地上,便會有一種傷感和離愁,使我想起遠方的故鄉。那兒該會怎樣了呢?朋友們該不會忘了我吧。
我的故鄉在遼東半島的最南端,是一座三面環海的濱城,可我卻無意選擇了北方這座美麗而“凍人”的冰城。濱城和冰城畢竟終有一點不同,濱城有山,三面環海,滾滾的濤聲總是傳的很遠,轟轟地拍打著岸邊的礁石,那涌來歸去的海浪也總是不停地追逐著岸邊金色的沙灘,時常埋去我舊日的足跡。我常常想起夏日的浪花送與我閃閃的貝殼和新鮮的紫菜時無窮的樂趣,和偶然撿拾起被海水打扮的光滑美麗的鵝卵石然后再堆起一座堤壩,目送它被海浪沖垮時的欣喜,或是在海邊一頓美餐后,向海中扔一個漂流瓶,讓它順水飄去卻又被海浪涌回時的無奈。然而,故鄉的一切都只是夏日的樂園,秋天卻只留下藍藍的大海和空曠的沙灘,偶爾有一、兩個勇敢的少年還在水中擊水揚帆,其他的便什么也沒有了,而這兒的冰城卻有濃濃的秋色點綴著這廣袤的北國,竟使這遼闊的平原也擁有一點兒女的情懷。
也許,另外的世界總是充滿新奇和幻想,也許是這深情的白樺和紅葉,竟使我有些忘記故土的秋色了,不知它是一個怎樣的季節?似乎火紅的十月,總是綠色青青,遲遲不見秋風吹來,楓葉紅去……
現在的白樺林正是葉落的時候了,那厚厚的落葉是那么迷人,走在上面沙沙地作響,再向遠處望去,又是一片無際的金黃,竟那么誘人去追尋往日的情深,而那潔白的枝干也顯得更加筆直俊俏了。
“寂寞黃昏下,伴有葉悄悄”黃昏的此時,白樺林一片寧靜,好象只有你和那千百雙深情的眼睛還在凝視者這遍地的落葉,回憶起秋風剛剛吹起的時候……
不久,又將是冬季了,想那白雪飄飄的季節,仍會有她亭亭玉立的身影和那雙深情的眼睛,在悄悄等待……
寫于哈爾濱 1992年9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