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將那幅丹青收好,然后邁著小碎步慌張地追趕上去,可一路上哪還有他的身影,反而到書房后,他已然在享用茶點了。
左手握著一卷竹簡,專注地看著,而右手則輕輕地搭在茶點上,上面還有他咬過的痕跡。
我識相的候在一旁,靜待他的差遣。
可也不知過了多久,便突覺兩腿發軟,眼發昏,肚子更是咕嚕咕嚕唱起了空城計,我這才想起今日還未曾進過食。
可不是嘛,從清晨醒來后,我便滿腦子都是昨日之事,又怎會有胃口,況且還勤勤懇懇勞作了一番,如今胃里空空,又站了許久,方才感到饑餓。
人在餓的時候,總會瞧著別人吃飯格外的香。從前吃慣了山珍海味,難免會有挑食的時候,換作從前,我是萬萬沒有今日這般覺悟的。所以覺悟都是有感而發,感同身受。
眼瞅著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但我要臉,所以盡量的不去看他,甚至封住了自己的五感,身子輕輕依靠在窗邊。如此,倒也沒那么餓了。
可我光顧著抵擋誘惑了,完全忘記了自己的首要責任,所以當我感到頭頂被輕輕一敲,五感瞬間恢復的時候,我是打了個激靈的,甚至當我眼前清明過來,瞧著神君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我整個人只想刨個坑把自己埋了。
我把自己五感封了,自然聽不到他喚我,更看不見他朝我走來。他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應是方才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我正猶豫著該如何向他解釋,卻見他猛地將那一盤茶點塞進了我的手中后,轉身回去繼續捧起了他的竹簡。
我愣了愣神,低頭看著那盤茶點,片刻鬼使神差取了塊,卻又遲遲不敢下嘴。
“你肚子再唱下去,要我怎么看。”
他頭沒抬,依舊盯著那卷竹簡,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眼神清冷,仿佛剛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我聽著肚子發出的聲音,尷尬的躲到一旁,小心翼翼塞進嘴里,還要時不時偷偷觀察他的表情。
不知為何,他今日回來之后,便總覺得他與前幾日是有些不同的。周身散發著冷漠和疏離,仿若我第一次見他一般。
吃飽喝足,我也來了精神,在旁瞧著他看了許久,眉頭越鎖越深,定是有什么煩惱之事。而屋外早已天地昏黃,萬物朦朧,我便尋思為他助助興,解他片刻的青絲千縷,滿憂愁。
雖說我看起來確實一無是處,實則我也是有點糊口飯的本事。且不說我那招搖山,即便在那人間我也是混的風生水起。
我小心翼翼清了清嗓子,畏畏縮縮的開口道:“神君,時候也不早了,下午的茶點也被我吃了,想必您定是餓了,是否讓他們準備膳食,我這邊為您彈首曲子助助興?”
他側頭挑眉看向我,“你?”他的情緒與方才一般并未有半分起伏,依舊眉頭輕鎖,那眼睛深邃的如同沼澤,深陷其中卻絲毫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我點了點頭,變出一把琴來,席地而坐,輕輕撫上那琴,頓了頓撥動琴弦。嘣,一聲沉悶的聲音四下傳開,猶如我的心泛起的漣漪一般。
我抬頭看向他,眼中充滿堅定。
“神君,可愿聽我彈奏一曲?”
他輕挑唇角,放下竹簡,側臥于榻上,慵懶的單手撐住頭部,眉頭已然舒展開來。
我出門吩咐好晚膳,便回到琴前坐好,這琴說來有些時日不彈了,倒是不會生疏,但是心緒難免不平,怎么說呢?就是有些緊張。
我低頭將手輕撫上琴弦。
“小仙不才,在神君面前獻丑了,一首惜月謠獻給神君,望能博君一笑解千愁”。我莞爾一笑,輕輕點了點眉心,示意他莫總是鎖著眉頭。
他輕輕挑眉。
這首曲子是我在凡間游玩時聽來的,不知又是哪對情人不能終成眷屬,曲調凄凄慘慘戚戚。娘親說這曲子太過于悲傷只能引得別人落淚,徒添傷感,讓本是心傷的人更添新傷。于是我便將那曲子改了,前半段凄凄慘慘戚戚,后半段自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微微閉目,將仙力施予指尖,在一陣高山流水般的穿梭時屋外滿池花苞悄然綻放。
輕輕嗅了嗅鼻子,側了側頭聞著那淡淡沁入心脾的香氣繼續施展仙力撥動琴弦,耳畔傳來成群結隊撲扇著翅膀的聲音。
我睜開眸子看著窗外天際處浩浩蕩蕩飛來了百余只百啼鳥在云霄上空盤旋,用悱惻纏綿的嗓音伴樂。
這百啼本是上仙成親時才會出現的,聽聞便也只有那天地至純至美的聲音或者精純的靈力才能將其引來,那鳥兒身上所披的五彩羽毛如彩虹般奪目、百種啼叫匯成的天然伴樂更是清心悅耳,不知不覺中便令人沉醉,事后回味無窮。
要說這琴我是怎么學會的,如娘親所言,我自牙牙學語之時起就自然而然的會撫琴,當我把靈力注入琴內,便總會引來百啼。換作他人,便沒有這奇效。
我轉眸略帶期待的望向神君。卻見他抬手為自己斟滿一杯茶水后冷清著俊臉緩緩抬頭對上我那眸子,那眸子深邃到讓人琢磨不透,被他這么死死的盯著,心里蕩起一圈又一圈波瀾。
朝他微微一笑佯作淡定的低頭,用那余光卻仍能感受到那炙熱的目光。
伴隨著百啼鳥百轉長鳴著飛走,琴聲步入高潮后終了,空氣仿佛凝結般我微微起身施了個禮,自覺的豎著耳朵,聽著門口丫頭們的夸贊聲,眼眸更是有意無意的瞥向那自剛才便一直盯著我的神君。
我雙手緊緊攪在一起,很是緊張,起身小步朝他走去,心中又滿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