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來，他不停地打聽，終于得知到這個時常出現在夢里的女孩是今年剛剛升學進來的小學妹。不久，他們的畢業考前的學習越發緊張。緊張的學習之余，能夠在課間時間默默地在看著她背影一眼既是一種大腦調劑也是一種心靈的滿足。

朦朦朧朧中仿佛看到她正笑靨如花朝他迎來，他興奮激動不知所措，正在糾結時。夢醒了，眼前的世界依然一片漆黑，除了他沉重的呼吸就是窗外呼嘯的風聲。原來是驚夢一場！

粗燥開裂的手開始疼痛起來，這雙手跟老家種地的鄉親有何分別？不禁想起媽媽當初的話，“不好好念書，將來只能賣苦力。就再無出頭之日了。

真是不幸被媽媽料中嗎？他的出路在哪里？

早點睡了，明天還要拉活，年底了賺點錢回家過年。姐姐已出嫁了妹妹還小，上學還得花錢，他總得帶錢回家給父母。其實他們也不會用他的錢，都幫他存起來準備討媳婦用。即便如此，他也要將掙來的錢給父母。

辛苦了一年臨近春節，回家的心情總是那么迫切那么期待。忙碌的莊稼人終于可以在中國的傳統佳節里輕松熱鬧一番，整個臘月都在忙新年的吃穿。為了犒勞農人這一年的辛勞，村里還搭戲臺唱淮劇共同慶祝，希望來年收成更好日子過得幸福。

到了曉冬這一輩對于戲劇就不如父輩那么熱衷了，春節跟同學聚聚聊聊這一年的辛勞和收獲。或親朋好友聚集一起玩玩牌，到鎮上看個電影什么的。

在刀刮的寒風中熬過每一分每一秒，從太陽頂頭到日落西山，總算買到了回蘇北的長途車票。目視西邊天火一般的斜陽在寒冬里懶懶躑躅著，他的心早已跟著夕陽一路西去，仿佛回到西北方向的老家。今年的冬天特別冷，上海都這么冷了，想必蘇北更冷。

幾天后，他如愿踏上了返鄉的征程，坐在硬梆梆的座凳上仿佛坐在冰窖一般，凍得兩手插在棉襖袖籠里，雙腳麻木的無處可藏。剛出上海地界灰蒙蒙的天空中突然飛起了小雨。車子似蝸牛般朝西又轉北地一路爬著，雨兒越飛越快，漸漸地主宰了整片天空。車內更冷了，除了心跳外全身都凝滯了。

年三十迎新年時，父母在隔壁鍋屋里（廚房間）忙碌著，奶奶坐在鍋堂口不停地往鍋灶肚里加柴火，媽媽則在鍋臺上蒸蘿卜絲包子，蒸饅頭做碎米面餅，最后煎炸肉圓，魚圓。一大早父母就起床，看著父母忙進忙出，過年濃濃的氣氛已漸漸顯露出來。最后爸爸則坐在一邊殺魚，將那些大大小小的鯽魚、花鰱和青魚一一殺好，蘇北農村過年都要煮上幾碗然后凍成魚凍，吃上幾天。預示著年年有余。

他想要幫忙，媽媽心疼他在外打工辛苦，便阻止了。萬般無聊時，發小一頭沖了進來，拉著他的手就往外走，一問才知道要他去打牌。一直打到天擦黑，他才想起回家吃晚飯，飯后無事又上了牌桌，這一打就是通宵。年初一一早才疲憊地睡去，媽媽把一桌子菜燒好端上桌就來叫他起床吃飯。

中飯后，鄰村的表姐曉秋上門拜年，閑聊中才得知曉秋在去年夏天時也去了上海，現在一家服裝廠打工。奶奶得知服裝廠都是女孩子，就拉著曉秋要她幫表弟找個媳婦，曉秋笑望著他答應下來，并調侃說確實應該找個人來管管他了。他朝表姐擠了擠眼，對于奶奶到處托人幫他介紹女朋友已經習以為常，又出門找人消磨時光去了。

基于目前現狀，他是不會找女朋友的，即便找，也要找那個學妹。只是不知她畢業后去向哪里。也怪自己當時害羞，不好意思打聽她的更多詳情，后來為了迎接升學考也就沒有時間花在這上面了。

這次回來，幾個同學聚會時，他也曾向同學打聽她，很多人也不知對方去向。只有阿勇聽后，拍了拍他的肩，

“你呀，就是個癡情種，到現在還記住她。記得那時，就因為隔壁班的男生說了一句：這個女的太孤傲。你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給人家重重的一拳，打得對方鼻子直流血，還打壞了人家的眼鏡。后來被老師叫到辦公室狠狠批評了一頓，最后還在學校大會上通報批評。

“就是，曉冬你這個癡情種真傻，為情大打出手。那個女生都不知你是誰！”

幾個男生一路說笑著，一路往回走。

那晚，徐曉冬再次失眠了，回憶學校時光，不禁悵然。那個藍色的身影再次不由自主地鉆進大腦，黏著思想不放，無論作何努力均是徒勞。

就為了一句話，他打了人，不但受批評，也害父母賠了醫藥費，賠了眼鏡。回到家給父親又是一頓揍，是啊！他為她做得這些她卻一無所知，用哥們的話來說，值得嗎？或許從表面上而言不值得，然，他覺得值得。在他的人生格言里，為自己所喜歡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且有意義的。

只是不知她現在怎樣了？也不知身在何處？不管是打工還是繼續升學，現在也應該回家過節了吧？然，他連她是哪個村的都無從知曉。

他躺在床上前思后想，覺得即使知道她在哪里又有何用？他這種狀況怎么見得了人？誰會喜歡一個黑不溜秋的三輪車車夫？更別說嫁了。

這次回來，見到父母又老又黑又瘦，老兩口整日在地里辛苦勞作，不累才怪。尤其父親，除了過節，幾乎都在外面勞作。自家農活干完了，就到外面賺外快錢。用他的話來說，要賺錢蓋房子娶兒媳。

回顧這一年的經歷，不僅黑瘦了，也沒有賺到更多的錢。他若不能掙更多的錢，爸爸就還得繼續辛苦，媽媽就得繼續操心，自己也沒有更多的信心談朋友。一個只可以養活自己的男人，哪有能力養活妻兒？沒有足夠能力何談結婚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