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謙剛要伸手去接，那雙潔白的手便伸了回去，莫謙有一絲詫異的看著他。

那男生幫她把瓶蓋擰開了，再次遞給他。如果說之前的舉動是春日的微風，帶來的是舒服，那么剛才的舉動變就是冰天雪地下的暖陽，救了他的命。

“看你的小胳膊小腿肯定擰不開。”

莫諾剛接到的時候就想說謝謝，但可能是因為嗓子太干了，根本說不出來話。

剛才喝了一口水，才好不容易說出，“謝謝”

“行了，別客氣，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我罩著你。”

弟弟，自己從來沒有聽過這個詞，他一直都是哥哥，一直都在保護著妹妹，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有人也愿意保護自己。

莫謙沒有回話，但是他眼睛中的光就非常肯定了自己愿意當他弟弟的想法。

“對了弟弟，我叫劉洋，你以后就叫我洋哥就好。”

“好，洋哥，我叫莫謙。”

劉洋微微一下，用紙幫他擦了一擦已經被汗水打濕了的頭發，“真乖，謙兒。”

謙兒，這個昵稱在他的印象中是第一次出現。在家里妹妹叫自己哥哥，爸爸媽媽叫自己小謙，其他同學朋友都是叫大名的，只有他一個人叫自己謙兒。

莫謙乖順的低下頭，任憑他擦著自己的頭發。

認了哥哥之后的生活，在莫謙的心里便感覺生活確實變好了很多。男生踢足球打籃球的時候都會問他一下，愿不愿意去。女孩子們也當起了莫謙的姐姐，給他帶好吃的，中午的時候甚至還給他占座。

那時候莫謙真的感受到了所謂友情的溫暖，作為一個跳級的小孩，在班級中，同學們認為他在這個班級待不了多久，而且他的成績都太好了，所以沒有人愿意帶玩，在學校中無論學習還是娛樂，這么長時間好多事情都是一個人做的。

那些僅有的朋友也都是很小就認識的發小，他們也都按照正常的軌跡過正常的人生。他們聊得是二次方程，而自己想說的是立體幾何。時間和空間的不同，讓每個人的人生都走向不同的方向。

高中的時候遇見了他們，他好像才第一次感受到了友情的珍貴。

原本死活不同意住校的他，現在也愿意嘗試。他開始相信遇見了劉洋便是遇見人生中的那道光。

“歡迎！”劉洋和其他兩個男生幫他把箱子拿了上來。

“歡迎我們的謙兒，來到我們538！”

那天的538可能是那一個月中最干凈的一天，從那時候開始，劉洋的狐貍尾巴也漸漸的開始暴露了出來。

男生寢室一直以臟亂差著稱，但是只有538每次都被老師表揚，那是因為莫謙會看見很亂的地方默默收拾。

劉洋每天早上看見干凈的寢室，都會拍拍莫謙的頭，一臉寵溺地說道：“我們謙兒，就是好，哪像你們幾個懶蛋。”

莫謙喜歡劉洋拍他頭，也喜歡他嘴里說出自己的名字。明明一步步踏進陷阱中去，可是他始終甘之如飴。

那天，他好想那天沒有來到小花園，這樣他便不會聽到那段話。

“洋哥，你真挺厲害的，你真的讓那個小孩住進宿舍了呀。”

“當然了，而且他還天天給我們打掃寢室，簡直把我們洋哥當做他的親哥。”

莫謙看著劉洋在一群人中間，談笑風聲，臉上的笑意一直都沒有斷過。

他用手指甲一直捏著自己的肉，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他沒有走上前質疑任何事情，他一個人安靜地走回寢室，快速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又是一個人走向宿管阿姨那里，提出退宿的申請。

他拿著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走出宿舍的大門，天空和剛出門時一樣的湛藍，可是心情卻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僅和班主任以身體有恙為理由請假回家，再次之中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

那束光，好像一下子就黯淡了，他又是一個人了。

在之后，回到學校，他還是一個人，劉洋也問過他，但是他的冷漠好像逼退了所有人的詢問。

再后來，家里便發生了那件事情，班里同學組織發起了捐款，劉洋拿著那一摞錢站在那里的時候，他只是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謝謝，也沒有任何話語。

關門，送客。

莫謙坐在輪椅上，神情輕松地和他說著那段曾經有他也有自己的故事。

劉洋遞給他一瓶水，莫謙不費力的便打開了，果然這樣的習慣并不是自己才獨有的。

劉洋有些神情慌亂，他想要解釋的，但是莫謙還是用當年熟悉的冷漠眼神看向他。沒錯，那段話是他說的，那個“惡作劇”也是他一手操辦的，他沒有任何理由進行辯解。

但是劉洋還是忍不住開口了，他的手來回擰著瓶蓋，來掩飾內心的緊張。“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我向你道歉。”

“打住吧，我也不是想要讓你來道歉的，我也不需要。”

劉洋頓了一頓，低下頭，“你知道為什么我會當老師嗎？”

這確實也是當年的所有老師疑惑的事情，劉洋的成績雖然不是拔尖的，但是他的物理可是極好的，全國的物理比賽獎項都拿到手軟，按道理早就應該被好多頂尖的大學搶著錄取。

可是他最后一所大學也沒有選擇，他選擇自己高考，報了一所師范類學院，畢業之后考研，實習，當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

“其實是因為你，你還記得你和我說過的最后的一段話是什么嗎？”

劉洋看著他，莫謙早已不記得那段話是什么了。

“你說，如果人生只有無盡無休的無聊，那么你的人生盡可以用荒誕二字來形容。”

莫謙努力想，但是還是想不起來這句話到底自己是在什么時候說的。

“這段話，是你離開寢室再次回到校園那天說的，因為之后你就再也沒有跟我說過這樣長的一段話。”

莫謙朝著他一笑，露出當年天真無邪的笑容，劉洋在一瞬間好像在看到那年的謙兒。

“我當時還沒懂，現在可算了明白了，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