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經歷不常常提起不代表遺忘，有些人愛過后留在記憶深處的只剩美好。余生允諾給于建偉的一月之期很快來臨，其實許不許沒多大區別，反正于建偉對于生的體貼和關愛全公司皆知，仿佛是一場默認的祝福，大家都知道他倆是一對男女朋友關系，雖然余生表現比較冷漠和被動，但完全不影響于建偉對余生的愛意。兩個人男的儒雅有才，女的冷艷干練，倒也般配。后面各種暗戀喜歡的一大堆，公司車間里女孩子居多，年輕外來的打工妹，和余生起點一樣，只是能力就有了差距。于建偉在公司也多年，其中不乏各個部門的妹子對他有好感，其中屬樣衣師羅玉媚表現極為的光明正大。她本身是車間一縫紉工，后來因為手藝好被提拔至樣衣房，還是余生親自提拔，羅玉媚對于于建偉的心思公司也人盡皆知，她對余生表現出的敵意也很明顯，余生沒有放在心上，她甚至一度覺得羅玉媚要是真能降服于建偉也不是壞事。于建偉對羅玉媚很不感冒，每次她主動打招呼他都冷著臉，節日送的禮物也都拒收，只想她早點死心卻不想這妹子越挫越勇。余生身后依舊一大堆的優秀男士追求，只要是合作過的工作伙伴異性無不對她稱贊的，有些單身人士就展開追求，鮮花禮物總是堆在余生的辦公桌上，為此于建偉沒少吃悶醋。于是醋喝多了，在某次公司請所有合作客戶參加酒會時，于建偉就固執的迫不及待的親密挽著余生的胳膊出場了，現場的表現無不在告訴在場男人：余生是他的。余生當天看著酒意微醉的于建偉，冷漠的開口：“你沒必要這樣做，我沒有接受任何人，也包括你。”然后冷傲的離場，于建偉想借著酒勁表白的機會都沒有。再后來于建偉故意跟羅玉媚說了幾句話當著余生的面，只可惜余生連頭也沒抬無半點反應，倒是把羅玉媚高興壞了，最后被纏的無奈索性就給羅玉媚攤牌。羅玉媚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為了讓余生吃醋的工具時，自尊受到打擊，頭也不回的辭職離開了。為此余生還責怪于建偉趕走她的樣衣師，于建偉對此表示他也很無奈好吧。進入盛夏是這個城市最美夜晚的開始，滿大街擺攤的夜市，美食看花眼的大排檔，路邊攤的KTV，湯寶如，徐小鳳，鄧麗君的歌滿大街都是這些主旋律。余生約著于建偉一起買了些食材然后回家，她一直認為兩個人如果談事情還是選擇家里比較好，這樣整個心態是最放松最自在的，有助于交流。忙活了四菜一湯，兩個人對視而坐。酒杯里的紅酒在燈光下像極了紅寶石，余生穿著藏藍色的居家服短袖和五分褲，隨意綁著的低馬尾，整個人散發一種慵懶和絲絲優雅，于建偉賞心悅目的看著眼前的余生，但他自己極少接受大褲衩和和背心，所以他依然是西褲襯衫，顯的整個人越發的儒雅俊秀。一頓飯慢條斯理的吃著，于建偉有些緊張，其實比他更緊張的是余生，她在腦海里組織了下接下來說的話，這才放下碗：“你喜歡我哪里？”于建偉懵了一秒;“喜歡你還要理由嗎？那你不喜歡我哪里？“余生對于他的回答楞了一下：”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國企上班的還沒退休。不過也沒幾年了。“”是嗎？我父母是農民，不，那個年代連農民都算不上，因為沒有糧食可種可吃。每天發愁下一頓的食物在哪里。“于建偉眼里閃過詫異和不可思議，余生沒有解釋繼續開口：”世世代代都居住在深山里，那里的山真的很高很大，我常常為了一口吃的和大姐攀爬好久的陡峭山路，找回來的食物只夠一家幾口人果腹一頓，每天干不完的農活攀不完的山路，總是擔心自己哪天餓死再也醒不來，就和路邊的尸體一樣皮包骨頭的被拋尸荒野任憑野狗烏鴉分吃啄食，屋子總是漏雨，風總是灌進被窩，祖父祖母對我永遠是一副厭惡的表情，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就被趕出去餓死，院子里的榆錢樹每年都會讓家人飽餐幾頓，它長的很粗很高，那時候我一個人都抱不住，后來母親又拼了自己的性命，為了給父親家留個后，弟弟出生母親沒挺過來，那夜天很黑，母親的叫聲很慘痛持續了很久，早上去看母親時只有床上大塊的血漬，母親已經被抬到了一塊板子上，換上好看的衣服躺在那里，后來很多人進來他們就把母親用一塊白布蓋著抬走了，那一年我十一歲多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弟弟，于是日子更艱難忙碌了，弟弟快五歲時家里來了一個遠房的親戚，穿的很漂亮，她在我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我就跟著她離開了那個家，離開了我從未踏出去的大山，我們走了很遠，翻過山越過嶺，淌過河流穿過人群，第一次我見識了外面的世界，原來除了饑餓和荒野還有歌聲和糖果，趕了好幾天的路，碾轉了很多地方，于是到了一片廣闊的平原，那里人們居住的地方沒有大山，山總是隱在最南邊的地方，那里沒有饑荒和尸體，沒有無理跋扈的弟弟，沒有厭惡我的家人，那里有大米白面能吃飽，有舒服漂亮的的確良衣服穿，有清香好聞的胰子能洗臉，有只要勞動就能得到很多東西的生產隊，那年我進了生產隊，年底一身紅衣我又走進一個男人的臥房“聽到這里于建偉已經不可思議的了，驚的他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紅酒，殷弘的液體順著桌面蜿蜒一片，像一個人血淋林的過去被重新剖開暴曬在日光里的殘忍可怖。余生并沒有多少停頓，只是淡然的看了他一眼繼續訴說：”那年的冬天真冷啊，第一次遇見北方的冬天，生產隊的活計總是要很努力很認真的干完才能拿到微薄的工分換取各種日用品的票據，還要承受村子里對外來人的排擠，總是有被冤枉和陷害的時候，也總被人欺負，所謂的我的男人永遠是一個表情，應該說是永遠面無表情，仿佛整個世界都不在他的眼里，每次總在以為日子能好過點的時候，生活就生生甩我一耳光，有潑辣的婆婆護著欺負和刁難也是暗地進行的，可是婆婆被發瘋的牛撞死后，日子越發的都成了刁難，我甚至無力反抗，直到那天黃昏我因為被人又陷害了，一個沮喪的坐在草堆上發呆，他就那么直直的朝我走過來，臉上帶著羞澀和緊張，眼睛里卻滿是靈動和狡黠。你知道嗎？你的側臉像及了他。“說完余生專注的盯著于建偉的臉，眼睛里帶著懷念，那是對一個消失在生活里的人最美的懷念，于建偉聽著酸澀看著難過，酸澀余生坎坷曲折的人生，難過她透過他在想另一個男人。余生繼續講著：“后來才知道我們居然是來自同一個鎮子，只是從未見過，他也是逃荒被生父送給那家人后就走了，才九歲的孩子一覺醒來沒有父親，面對的都是一屋子的陌生臉孔，遇見他的時候他已經長長成一個俊秀聰慧的少年了，我們就那樣彼此關心著陪伴著，按照老家的輩分他喊我姑，其實就是那種鄉親，沒有血緣，可是實際我也大不了他幾歲，他每天抽空來看我，陪我說話解悶，幫我干活，婆婆去世那天我暈倒了，沒有人注意到我，他著急的背我回去找醫生拿藥，熬藥，一夜守著高燒的我，不停換著毛巾，而那個男人卻自己在房里呼呼睡覺，后來一次意外懷孕了，終于那個男人家留后了，這大概也算是我到那個家里的終極任務吧，至此和那男人一直分房而住，他每天依舊陪我，我被別人欺侮他永遠是唯一也是第一個出頭幫我出氣教訓小人，永遠眼睛里有我，做什么事想到的只有我，發現自己愛上他的時候，他也表白了心跡，于是我們就這樣為人所不恥的在一起了，外人面前我還是他姑，可是我們做著只有夫妻才做的事”于建偉已經震驚的快坐不住了，他感覺自己的心臟此刻就像坐過山車忽上忽下，又感覺自己走在黑暗的原野里，那些未知的或危險或光明總是隱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余生仿若沒有覺察繼續開口：“可笑的是我給那個男人生了兒子后才發覺原來我們是沒有結婚證明的，苦干了多年最后村子分土地的時候只是因為我一個外來戶沒有戶口便拒絕分配。而我所謂的男人對于這種關乎家庭生計的大事無動于衷，最后我是徹底對他不抱任何希望，我們一直分房而住直到離開。這種分房造就我和那個他對于彼此的急切渴望，我們的激情茍且是我苦難日子里不多的溫暖，兩個人越愛越深，后來他承諾他攢夠錢會帶我離開那個地方，可是沒等錢攢夠唯一疼愛他的養父去世，他恍然明白他來到這個家里的最終使命，所以他跟我講對不起這句話的時候，一切就已經是不可更改了，其實我懂所以不曾問他不曾怪他，我迅速的退回到陌生人的位置，以為我們就這樣了，可是眼看著他要結婚娶別的女人，我的心終于沒辦法再欺騙自己了，多年的陪伴和真情抵不過責任和道義，我仿佛又陷進了一個漩渦，我迷茫的不知所措，吸進去的每一口空氣讓我窒息，原來愛一個人可以和他陌路卻無法眼睜睜看著他娶了別人。”余生講到這里的時候心里突然有了一絲釋然，時間消磨了一切，留在記憶里的只剩最初的美好。抿了一口紅酒余生繼續：“那個秋天，原野一片金黃，野草莓長的遍地都是，聽聞他結婚的日子時，我的手被錐鞋的大錐子攮了一個血珠子，那里的秋天雨很多，在那個秋葉飄零的早上，我五歲的兒子還沒有睡醒我收拾了包袱，帶著我的身份證明離開了帶給我希望又讓我希望破滅的地方。走的決絕逃的灑脫，可是只有自己知道我的背影有多么的落荒而逃，像及了絕望中的人急促的奔向新的方向，但對前方的路卻是一片迷茫忐忑。沒有告別的離開，不能想象我的兒子醒來看不見媽媽時哭泣的樣子，不能想象當他知道我離開時會不會有那么一秒后悔沒有帶我走。”余生講到這里，臉上兩行清淚無聲的滑落，那淚水里有對兒子的思念，有對故人的懷舊，于建偉已經深深的驚呆了，那么美好的余生不僅嫁過人還生過孩子，并且和一個喊她姑的男人有了茍且的孽情，他感覺有些難以消化，他有想過她可能有一段傷心的過往，但今天的真相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他能接受這樣的余生嗎？他能用他相似某個人的側臉換回她的真心么？于建偉忽然就沒了動作，他呆在那里，眼神呆滯，仿佛被人掏出了靈魂，又仿佛還沉浸在一場虛幻中沒有清醒。余生沒有在說話就那么安靜的看著他，看進他眼睛深處，空氣沉默了幾分鐘余生繼續抿了一口紅酒問他：“還要繼續聽嗎？”于建偉好似突然看見了余生眼底深藏的嘲諷和戲謔，一個激靈驚醒急促的咽下喉嚨里的唾液開口：“嗯，繼續，我要聽”“好吧，要喝杯溫水再聽嗎？”余生建議，“哦，不用了，喝它就可以。”說著給自己的高腳杯里又倒了些紅酒進去，紅色的液體順著酒杯打著漂亮的漩兒，端起來抿了一大口，余生抬起視線打算給往事畫一個句號：“我揣著身份證離開就沒打算再回去，他們家的義務我盡到了，他可以帶著他的血脈后人繼續過日子，而他終將完成自己的使命娶妻生子，替他養父延續那個落魄家族的血脈，此生我們不在相見，此生我不再踏足那里，多少個夜里我總是驚醒，夢里都是兒子的哭聲，還有他憂郁深情望著我的雙眼，我沒有對不起誰，唯一虧欠的只是沒有陪著孩子長大。索性如今的工作總是很忙碌，忙碌讓我暫時忘卻哭聲忘卻誰曾深請，忘卻我所有受過的委屈和磨難，忘卻山路邊殘破的尸體，忘卻走出深山時的迷茫。這就是我，自私任性的我，逃脫枷鎖的我，向命運反抗的我。我講完了，你聽懂了嗎？算了，你懂不懂又當如何，于你沒多大意義，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余生有些疲憊的站起來冷漠的下了逐客令，仿佛剛才平淡講述往事的人不是她一樣。于建偉條件反射的站起來，他還困在余生往事的漩渦里沒有出來，渾渾噩噩的告別就出了余生的門，余生望著消失在門外的身影眼里閃過一絲失落，不過隨即就成了釋然，她已經不是當年青澀的余生，男人需要什么能接受什么她太明白，所以給自己一個月的時間借口，就當是任性，就當是還他這些年的癡情守候。當然她還是殘存了那么一點希望，不過好在她夠理性。于建偉的反應表現在余生預料之內，但她還是有些難過，如果不曾有這一月的甜蜜相處或許這點難過就不叫難過了，甩甩頭不在想，拿起話筒給遠在B市的嬸子去了一個電話：“喂，嬸子我是余生，上次說的去H市開拓新的市場業務我考慮好了，最近幾天可以抽身前往。”電話那邊嬸子高興的聲音傳來：“太好了小生，有你去我就放一萬個心了，你最好盡快動身，越快越好，搶占市場先機，我立馬安排H市的助理給你訂最近的機票，連同公寓住處車輛安排到位，你只需走馬上任就好。”“謝謝嬸子，這邊手頭工作和公寓的事得交代下，所以就后天吧，后天坐早班飛機過去。”“好，就這么辦，小生啊，你簡直是嬸子的福將啊，好了預祝你一切順利吧。”“嗯，那我掛了，自己也注意休息。”撂下話筒余生長呼一口氣，這是她計劃后退的路，免得于建偉再見她尷尬，而且嬸子在H市的項目不能拖延了。就如嬸子說的，預祝一切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