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瞳楓雙眼彎成縫，單純面容上的笑容未曾變過，像是四月的晨旭陽光，她的眸底也澄澈依然，似山中的如玉清泉。

四姨姥姥的心里“咯噔”一下，瞪大的眼睛死死盯著甫瞳楓，女孩的面龐是那般熟悉，可卻又陌生的讓她恐懼。“你是誰？”

“我是甫瞳楓，”甫瞳楓說，“那個從小就一直在被姨姥姥們想盡辦法殘食掉的甫瞳楓吶，四姨姥姥。”

四姨姥姥漸漸被恐懼浸染，明明甫瞳楓的笑容明媚如舊，可她就覺得不一樣，眼前的女孩絕對不是那個小傻子。“你，你在說什么？”

“四姨姥姥沒睡醒么？”甫瞳楓眨眨眼睛，好奇的樣子像個小孩，她提起茶壺，毫不留情把茶水倒在四姨姥姥的臉上，“那我就再幫四姨姥姥清醒清醒如何？”

四姨姥姥被水嗆得咳嗽起來，雙眼通紅，“你瘋了嗎？”

“瘋了？”甫瞳楓笑出了聲，如銀鈴般清脆，“現在王爺府里，公認的瘋子可是四姨姥姥呢。”

“你......”四姨姥姥氣結。

“四姨姥姥可還記得三表姨？”甫瞳楓突然問道。

四姨姥姥怔了怔，甫瞳楓的三表姨是三姐的女兒，前幾年在懸崖下發現她的尸體，發現時已經有些晚了，尸體已經在腐爛了，卻依舊看得出她嘴被人劃開，而且衣衫不整，還有些不明的傷口，看上去很慘。三姨姥姥知道自己女兒是個什么貨色，也不敢聲張，略微舉辦了下葬禮，就算了事。

“四姨姥姥，她死的那年我才十二，當時，我不小心聽到她的一個骯臟的秘密，”甫瞳楓把碎發拂到耳后，輕笑著說，“然后她就把我約去爬山玩，我知道她計劃著什么，便以大舅舅的名義去藥店買了些迷藥，四姨姥姥知道么，當時去藥店一報大舅舅的名字，藥老板就直接給我了，還給我說哪個份量會有什么效果。”

四姨姥姥一臉震驚的看著甫瞳楓。

“她怎么會想到呢，像我這個幾乎是隨你們欺負的白癡，會給她下迷藥。”甫瞳楓唇角彎起的弧度很溫柔，卻讓四姨姥姥感到陣陣冰冷，“沒錯哦，她當時和你現在的表情一模一樣。她說我這樣演下去，早晚會變成瘋子的。可你們也不一樣么？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她本想把我推下懸崖，可是被我躲過了，她自己差點掉下去，可是她的確太倒霉了，沒有直接掉下去，不然，她就不會知道真相，就不會罵我，就不會被劃開嘴了，也就不會死得那么慘了。”

四姨姥姥盯著甫瞳楓帶著孩子般的笑容談論著一個人的慘死，她突然覺得這女孩比剛剛那青面厲鬼更加恐怖，感覺她可以帶著這世上最澄澈的笑容，然后手握刀子從你的胸膛劃過肚皮。

“楓，楓兒，你看平日里四姨姥姥待你也不錯，你沒必要像對你三表姨那樣對姨姥姥吧？”四姨姥姥的語氣軟了下來，還有些顫抖。

“是呢。”

四姨姥姥悄悄松口氣。

“四姨姥姥可比三表姨對我要‘好’的多呢。”甫瞳楓一下就笑得更燦爛了，微微加重了“好”字。

四姨姥姥一愣。

“曾經，四姨姥姥為了錢，把我賣給人販子，讓人販把我賣的遠遠的，卻不曾想這人販很快就被官府所抓，又用幾句話騙了爹爹，讓我受罰。只要爹爹不在家，四姨姥姥的洗腳水，洗臉水，洗澡水從來不會讓家中仆人去提，從來都是讓未滿十歲的我去井中現提現燒。只要微微反抗，對我又打又罵，還要在爹爹面前亂說不是，然后就把我關在小黑屋里。四姨姥姥，不知你們這些姨姥姥們有沒有算過呢，我可算過，我的童年一半的時間都是在那小黑屋中度過。”甫瞳楓依舊笑著，看上去那般不在意。

“你，你恢復記憶了？”四姨姥姥一下就驚恐起來。

“我從沒失憶，我若不裝，我真的活的到現在么？四姨姥姥若是失憶了，我可以幫四姨姥姥一一想起呢。”甫瞳楓一副談家常的模樣，“有次，甫家進了條流浪狗，四姨姥姥就拿棍打它，我護狗，你便把不會游泳的我推入池塘，然后那些姨姥姥和你一起，有說有笑的離開了，最后救我的是那條流浪狗。還有......”

甫瞳楓軟綿綿的聲音敘述著四姨姥姥曾經的罪，四姨姥姥是越聽臉色越蒼白。

時間一點點流逝。

“吶，四姨姥姥聽完這些，有沒有覺得我活到現在還真是個奇跡？”

“楓兒，四姨姥姥知道錯了，放過四姨姥姥吧......”四姨姥姥的哀求都變得有些無力。

“放過？”甫瞳楓頭一歪，眨眨眼睛似乎很是疑惑，“我不是給過你們機會了么？讓你們自己在爹爹面前爆出你們那些背地里勾當，就是為了給你們提醒。可是吶，四姨姥姥你并沒有在意這個提醒，依舊為錢害命。你現在又讓我放過你？”

四姨姥姥滿是震驚，那天下午竟是甫瞳楓的一個局？

“別那么震驚的看著我，我現在這樣，還不是多虧了各位姨姥姥的細心栽培？”甫瞳楓起身，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水果刀，拿了一個蘋果扔到地上，又坐回床邊，刀尖游走在四姨姥姥嘴邊，面帶微笑，“四姨姥姥，你說，我先把你的舌頭割掉如何？畢竟你可是經常用這張嘴騙人騙財。”

“你，你就不怕我做鬼都不放過你么？”四姨姥姥想要躲，可她的手腳卻被綁得死死的，在床上扭動的身體像是惡心的蛆。

“要是四姨姥姥做鬼來找我，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呢。”甫瞳楓只是愈發笑得開心。

“你，你個瘋女人！”

“可是，想必四姨姥姥就算成了鬼，也會被閻王爺直接扔到十八層地獄吧？”

“你這個不孝的小賤人！對長輩這樣，你才會被閻王爺拖到那十八層地獄，永世不超生！”四姨姥姥知道自己哀求是沒有用的，習慣在甫瞳楓面前囂張的她，便又直接罵了起來。

“是么？不孝之罪么......”甫瞳楓嘴角微勾，微垂的睫毛在琥珀色的眸中投下了陰影，那澄澈的眸子此刻卻黑的純粹，“你們對我做的那些事，難到就是一個長輩該做的？難道一個賭徒男人為錢逼著自己養女去做娼，那女孩還要感恩戴德供養這賭徒，任他欺凌，任他成為她不用給錢的客戶？憑什么？四姨姥姥，你說啊，憑什么？對于這種畜生，有何孝道可言？”

四姨姥姥被甫瞳楓這樣嚇到了，不敢吱聲。

“若我真要去那十八層地獄，到時候，倒是希望不要看到已經不成人形的四姨姥姥呢。”甫瞳楓微微一笑，若是在平時，這一笑溫暖如春風和煦，而現在，卻只讓四姨姥姥覺得比嚴冬寒雪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