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喬彬彬給史帥打電話,說喬爸喬媽從老家來了,叫他明天去吃頓飯。
喬彬彬從容不迫的語氣中,倒顯得格外像是命令:“明天下午3點半的飛機,要不……你開車帶我去機場接他們吧~”
史帥皺了皺眉:“我明天下午還有課呢,再說今天晚上這么晚了,我……”
喬彬彬立馬恃寵作態道:“哎呀,你請個假、換個課不行嘛~”
史帥覺得一起吃飯是對的,可是耽誤上課去接機有點沒必要,因為也不是認識一天兩天了:“我……”不過也應該去接一下的,畢竟這是自己未來的岳父岳母,想到這里他勉強地答應了:“行吧,我試試看能不能換一下課。”
第二天史帥跟石欣怡換了一下課,加上學生們少先隊的隊內任務和其他班的體育,一上午都沒休息,下午1點便陪著喬彬彬接機去了。
由于是工作日,機場的人并不是很多,他們很快就接上了喬爸喬媽。
史帥主動接過放行李的推車,跟在后面聽著喬家人簡樸的問候與聊天。
來到停車位的喬媽兩眼放光,一眼便相中了史帥的車:“哎呦喂,這車得好幾十萬吧~”
史帥一邊搬行李,一邊回答:“還行吧,從朋友那買的,價格不算太高。”
一路上,喬媽在車里看看這摸摸那的,嘴上一住沒住地夸史帥,自說自話并扯到了喬彬彬的前男友們。
喬彬彬的臉一下子變了,她緊張地看向駕駛座的史帥。
喬爸也試圖提醒了一下,讓喬媽別再說了,誰知讓喬媽超直接的一句話給懟了回去,將他搞得很沒面子。
史帥瞧著路況拍了拍副駕駛的喬彬彬,間隙沖她笑了笑,示意:不必緊張。
天慢慢地暗了下來,道路兩旁的華燈高照,兩邊晚高峰的車輛奔流不息地來來往往,要是航拍的話,可能會如同一條金色的蜈蚣在向前慢慢爬行。
喬彬彬早知道喬爸喬媽要過來,所以一個星期前便訂好了餐廳,她依偎地挽著喬媽的胳膊,一邊往餐桌上走,一邊自導自演地說著:“媽,今天史帥是特意請了假要來接你跟爸的,餐廳也是他訂的~”
喬媽卻嫌棄道:“我說呢,一看我家彬彬也不會來這種地方呀,多簡陋啊~”
喬爸立馬回懟喬媽:“人家這叫簡約高檔,還想著來個餐廳給咱倆接風就不錯了,一會兒你可別再挑三揀四的了。”
史帥停好車來到餐廳先去了前臺:“請問XXX包間是訂的套餐嗎?”
“先生,稍等我幫你查一下……”服務員敲打著鍵盤:“是的呢~”
史帥:“付款了嗎?”
服務員:“還沒有。”
史帥掏出手機:“那我先付了吧。”
包房里,喬爸瞧史帥進來了,便本是好意地跟他講:“小帥啊,工作還是很重要的,沒有必要為了接我們特地又是請假又是訂餐廳的。”
史帥一邊疑惑地與喬彬彬對視了一下,一邊慢慢地坐下,隨后沖著喬爸喬媽笑了笑:“沒事,都是應該的。”
喬爸繼續關心地問史帥是否有被調到其他學校工作:“你可還是在特教那邊工作呀?”
喬彬彬想插話沒插進去:“那個……”
史帥實話實說:“嗯,還是在特教那邊。”
喬爸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繼續努力!”
喬媽試探著問史帥:“是領導不讓你調走,還是你自己不想調走呀?”
史帥依舊實話實說:“我暫時還沒有想走的想法。”
喬媽聽了后有些不滿意,又不甘心地問:“也就是說未來會有這種想法了?”
史帥笑著搖了搖頭:“我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喬媽喝了口茶水,不咸不淡道:“那就現在開始想想。”
喬彬彬將喬媽的茶水拿了過來:“媽你少喝點茶吧,別老是問這問那的,小心等晚上又睡不著了~”
喬媽煩躁得一句話也不想說了,喬爸跟史帥聊天還時不時地懟喬爸兩句,直到史帥開車把他們送回喬彬彬的家,喬媽小心眼地都沒有再搭理過史帥。
快到家的時候,喬彬彬跟史帥小聲地說讓他在樓下等自己一下,史帥望著前面且握著方向盤點了點頭,然而她并沒有注意到史帥的表情。
到達樓下,史帥幫忙從后備廂內將行李搬出來。
喬彬彬接過行李:“行了,剩下的我來吧~”說完便與喬爸喬媽上了樓。
進門的喬媽往沙發上一坐:“當初說你就是不聽,非得找干老師的男朋友,你說你找就找吧,還找了個干特教的!”她繼續不講理地教訓女兒道:“整天給那些傻子上課,我看他都不正常了呀!”
“哎呀媽~”喬彬彬不樂意地不耐煩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自己在這兒瞎猜!”
喬爸一邊收拾著行李箱,一邊忍不住地講:“這么多年了人家都沒有放棄這份工作,證明人家有責任心!我看彬彬就是交了一個好孩子,而且眼光很不錯!”
喬媽氣得冷笑一聲:“等你女兒哭的時候別來找我!”
再說史帥在樓下等了老半天,他全程專注地敲打著手機鍵盤,像是在跟什么人聊天。
喬彬彬從背后輕輕地抱住了史帥:“親愛的,等急了吧?”
史帥繼續定定地敲打著手機沒有理會喬彬彬。
喬彬彬見史帥沒有理自己,便啰哩巴嗦地說了一大堆甜言蜜語,可她好話都說盡了史帥也沒有回應。
兩個人沉默了幾秒后,史帥調整了一下情緒并將喬彬彬的手慢慢松開,他轉身面對著喬彬彬冷冷地問了一句:“彬彬,到底是你媽想讓我換工作,還是你想讓我換工作?”
喬彬彬低著頭沒有說話。
史帥繼續說:“不管怎么樣,我都希望我們可以有問題說出來,然后再一起想辦法去解決。”
喬彬彬一時之間不知該怎么回答史帥:“其實,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說了……”
“那就想好了再跟我說。”史帥溫柔地整理了一下喬彬彬的頭發:“我今天有點累了,難得叔叔阿姨都來了,你也回去早點休息吧……”隨后他便上了車。
“史帥!”史帥的車都開遠了,喬彬彬還在糾結要不要挽留挽留:“你慢點開車……”
此時,史帥的手機在副駕駛上亮著,屏幕上是剛才跟付東平的聊天記錄:帥啊,隊內的活動文案怎么錯了這么多?
窗外的天色已經深了,隱隱約約地還能聽到馬路上稀疏的車鳴聲。
“媽,我有一個資料落學校了,我回學校拿一下,你先看著點樂一。”石欣怡穿好外套便出了門。
石欣怡從辦公室里翻出資料并鎖好門走出博愛樓時,突然從樓頂上若隱若現傳來了傾心的琴聲,于是她順著聲音找了過去,沿著樓梯往上走音樂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甚至能聽得出有一絲絲的彷徨。樓道里昏暗的燈光顯得格外的讓人毛骨悚然,她來到天臺往前走了兩步,定定地站在那里欣賞著這好像有故事的曲調。
明亮的月光下是一個男生坐在石板上彈吉他的背影,像一幅畫,一幅很寧靜的畫。
不一會兒琴聲便緩慢地停止了,史帥起身準備回家時轉身瞧見了石欣怡,他頓時也被嚇了一跳:“嚇我一跳……這么晚了,你怎么還在學校?”
石欣怡回過神來:“我回來拿點東西,你呢?”
“白天的時候有點事兒急著走了,明天付校要的宣傳資料沒干完,我回來搞完它。”史帥尷尬地笑了笑:“這不是都弄完了嘛,所以上來吹吹風,說不定明天我還能請個病假。”
“最后一年了,我才不信你會舍得生病呢。”石欣怡走了過去:“沒想到你還會吉他呢~”
“略懂一二,只是小時候的興趣愛好罷了。”史帥不自覺地問:“樂一?”
“我媽在家呢。”石欣怡坐到石板上感受了一下風,并吐槽:“聽你這曲調,知道的是你在這兒吹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哭鼻子怕被人看見呢~”
史帥點著頭再次坐了下來:“哪有啊,快別拿我開心了~”
石欣怡故意地問:“真的?”
史帥失笑了一下:“真的~”他望著正前方漆黑一片的操場,輕嘆一口氣:“就是有點想我媽了,以前在咱們原來的學校里,她經常帶著我和我姐上屋頂。”
石欣怡聽著有些奇怪:“阿姨她也是咱們學校的老師嗎?”
史帥幸福地笑了笑:“對,她以前也是咱們學校的老師。”
石欣怡小心翼翼地問:“叔叔和阿姨是離婚了?還是……”
“沒有。”史帥低了一下頭,將肩上的吉他放到了一旁:“在我四年級下學期的時候,那天剛好周五她來接我放學,為了救一個聽障的小女孩出了車禍,從那以后,我也就只能偶爾在夢里見到她了。”
石欣怡認真聽著史帥的講述,隨后不由自主地緊皺眉頭:“抱歉,讓你想起傷心的事兒了……”
史帥瞧著石欣怡的表情被逗笑了:“嗐!沒事~”他擺了擺手:“都過去了,不然我也不會跟你說。”
石欣怡思索著:“所以,你來咱們學校是因為阿姨?”
史帥釋然道:“也不全是吧,我只是好奇,她那時候,怎么會有這么大的成就感和幸福感。”
石欣怡瞧著眼前男生的臉龐,心里也有些酸酸的,她定了定神將話題岔開了:“有時間也教教我彈吉他唄?”
史帥噗地一聲笑了:“你這音樂老師還不會這玩意兒啊~”
“所以才要學嘛~”石欣怡抬頭望著星空,開玩笑道:“難道你還想收我學費不成?”
史帥順著接了下去:“收,當然要收,不然我吃什么呀~”
石欣怡欣賞著美麗的夜空,拿出手機拍起星星來:“真是好久都沒這樣看過星星了,每次看它們總是有一種既美好又孤獨的感覺……”
史帥好像想到了什么,他欣慰地一樂,話里有話地說:“說實話,我從來都不覺得星星是孤獨的,因為星星不止一個,他們是一個群體,他們有自己的表達方式。”
后來的某一天石欣怡才突然間明白,史帥描述的“星星”不只是故人,還有像李澤這樣的孩子們。
由于聊的時間不早了,史帥與石欣怡鎖好通往天臺的鐵門便向樓下走去。因為學校都是一群殘疾孩子,所以為了安全起見門都是鎖著的,而鑰匙就在教導處辦公室,也就是史帥所在的辦公室。
走出博愛樓冷風習習吹來,碩壯的樹枝搖擺著,葉子借助深秋的風在空中來回蕩落,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那最后幾片枯萎的葉子落到跑道上。
風慢慢地拂過衣角將其輕輕飄揚,兩人漫步在校園里,史帥緩緩抬起頭望著明朗的夜空,無邊無際的天幕中尋找著那顆屬于自己的星星:她在那個最偏僻的角落里散發出自己所有微弱的光,平凡的奉獻了生活中最簡單的愛。
一顆流星劃過寧靜的夜空,不知又承載了多少人的心愿與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