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張三按捺不住內心的孤寂,來到了張波等人的帳篷。張波看見張三的剎那立刻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張三識趣地閉了嘴,默默加入了他們的晚餐隊伍。幾個人用唇語聊著天,張三干瞪眼,靈機一動,脫下自己的小背心,用燒過的樹枝在自己白背心上寫下:“我想說話。”
幾個人面色一沉,那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各個瞪著張三,恨不能生吞活剝了他。張三被嚇哭了,卻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善良小伙張波瞪了一陣,心軟了,用唇語試圖說服另外幾個卒:“在帳篷里面,外面聽不見的。”那幾個卒沒有同意,不過沒再瞪著張三而是改瞪著張波,張波卻熟視無睹,大著膽子道:“叔,你說吧。但是你只能在這里說。出了這個帳篷,你可就要管住嘴了。”
張三瞅瞅這個又瞅瞅那個,哽咽道:“我害怕,這是什么鬼地方,為什么不能說話。我莫名其妙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我害怕。”一個大老爺們在一個孩子面前哭的像個孩子,張波等他哭了一會才回答他:“這兒是幽森腹地,我們來這里是來完成任務的。不能說話是因為我們有很多未知的危險需要謹慎應對。這個帳篷可以藏匿所有的味道和聲音,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提前一個月試煉禁聲。我們以前來過這里,只是這一次任務特殊,我們可能需要更深入。讓你們參與是因為你們都有貪生怕死的優點,往往越貪生怕死的人越能做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活到最后。帶著你們,不論任務成敗,把消息帶出來的希望就多一分。”
張三消化了許久,貪生怕死竟然也是優點?這次任務很危險。張三終于面對現實,無聲地說出:“我知道了。”張三表達出想留在這個帳篷的意愿,大家思慮片刻同意了。頭頭例行檢查,看到張三時,只是意味不明的點了點頭。
此后,張三加入了這個七人小隊,背上了迷彩服。他大概數了一下,迷彩服小卒大概有二十幾個。迷彩服帳篷很厲害,平時是衣服,睡覺時是帳篷,跳崖時是降落傘,過河時是小船,可惜一天之內只能使用一次,并且只能維持非迷彩服狀態六個小時。最后一點是張三第一個發現的點,因為那天他在帳篷里睡了三個小時就被凍醒了。跟張波溝通后,張波算給他聽:“打開帳篷到吃飯然后例行檢查三個小時,睡覺三個小時剛剛好。”醒來時,迷彩服蓋在張波身上,張波說這是因為自己是迷彩服改變形態前最后一個穿它的人。張三是極怕冷的,所以后來常常問迷彩服兄弟要不要換外套,雖然他只有一個背心,背心還是被擄前夜睡覺穿在身上的,現在上面還有模糊的炭筆印子寫著我想說話。當然了,此時的張三已經學會了無聲交談,混臉熟了,別人一個表情都曉得他想表達啥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百十號人死了一大半,有被蚊子吸干血的,有走路掉鱷魚嘴里的,有蝴蝶過敏皮膚變得五彩斑斕死的,有屙屎拿樹葉子擦屁股屁股流膿死的……數不勝數。幸運的張三還留在這個世上,剩下的人大家都混得很熟了,相互鼓勵打氣,臉上帶著滄桑,他們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這個地方很平,就像青青草原,但也很黑。面前倒立著一個大山,山尖尖插在平原上,上面的樹和草都是倒著長的,倒立的山就像給腳下的草打傘,草和樹都泛著背陰的綠。張三慫了,很多人都慫了:“頭,我們真的要爬上這個‘山’?這個根本就不像一座山。”其他的人紛紛附和,唯恐鬧鬼之類的,經歷了許多生死關頭,本以為自己已經生死看淡的卒們看到這詭異的大山還是慫了,一個個堅強的漢子流下了眼淚。
頭頭背對眾人,大家看不清他的表情。“兄弟們,走到這一步很不容易。完成這次任務,我許你們下半輩子無憂。你們想做的事,我盡量滿足。”緊接著他開始點名:“趙二娃!”一個胡子叭槎的邋遢漢子躊躇向前:“到!”“你想娶五個老婆是不是,這次回去,我把我認識的女的,那些女的認識的女的都介紹給你,只要你能追到手,泡妞費報銷,彩禮報銷。”頓了一會兒:“李狗剩!”一個瘦骨嶙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伙子出列:“到!”“你想開直升機環游世界是不是,直升機給你買,油費報銷,通行證給你辦,哪個國家不同意,哥就去干掉他們的首領。中不中?”······后面還叫了一串的名字,連帶著張三都有。“張三,你想探索太空是吧,可惜年過四十,初中沒畢業。沒關系,哥給你走后門,把你送上外太空。”張三看著這個平時看起來三十剛剛出頭的小伙自稱哥,有點信不過他,可是都來到這里了,回去肯定也是死路一條,畢竟人不可能一直幸運。所以他大喊了一聲好!還擠出兩滴熱忱的眼淚。
烈日當空照不著他們的身體,他們吃的已經不剩了,衣服也該丟的丟,現在帶在身上的,除了帳篷和工具包啥都丟棄了,水和食物只能邊走邊找。頭頭說這次進山是來采藥的,現在內地出現了一種疑似會傳染的絕癥,無藥可醫,患者絕對活不過四十歲,四十歲以上染病則死。大主宰是這個世界上最權威的人,也束手無策。集遍天下名醫,知道許多人類不可抵達之地生長的草多有起死回生之效。現各國已集結所有能用的力量,探索世界絕地。
人類對這塊陸地的探索從未停止,可是現在出現了許多高級文明,大多數人類變得懶惰,恨不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吃喝拉撒全在床上。熱愛旅行的人也不少,但他們只去別人去過的地方。擁有冒險和探索精神的人在急劇減少,其中的一大部分迫于生活的壓力違背自己的本性永遠的困在某座城市。張三是不幸而又幸運的,他窮近半生,存了些錢,媳婦也沒娶上,三十五歲送走了年邁的父母,靠著父母留下的遺產和自己的存款也過得挺好。像張三這樣的人很多,他們若在鄉下,就是別人口中的老光棍,地也不用種,錢也不用爭,每天得過且過,混吃等死,忘了自己曾有過的所有追求。
隊伍里除了卒,抓來的都是張三這樣的。偶爾張三也想,要是自己娶個媳婦,臨走還能留點撫恤,運氣好還能留個種。越是這樣想,心里越是煩,越是不甘心,越是貪生怕死。光照不到的地方,總是那么的冷。隊伍走得慢,每個人都在瑟瑟發抖。靠著手電筒,隊伍還算扎堆的,張三走在隊伍中間,這樣才有一點點安全感,張波走在最前面,頭頭走在最后面。一路上沒有任何能動的東西,蚜蟲都沒有。所以這一路除了冷一點,也沒有別的危險。饒是如此,他們也走了整整兩天,終于抵達山尖尖處。近觀這山,就像別人輕輕一翻倒過來了一樣,沒插進地里多深。沒有受到別的生物的威脅,大家都放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