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你個傻—叉，這一切都是假的。”

在吳銘氏的婚禮上，一個看著眼熟，頭發亂糟糟的大衣男闖了進來，扇了他一巴掌，對他怒斥道：“你再蠢下去就真出不來了！而且你婚禮上還穿這么松垮的西服，真難看?！?

婚禮上亂作一團，司儀大聲呼叫保安，新娘拉著他想跑，岳父岳母神情緊張，在叫嚷著什么。大家都被這個突然闖進來的瘋子嚇到了。吳銘氏反而愣住了，想起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

這個瘋子很快被保安撂倒，隨后被警察帶走。吳銘氏這時候終于抓住了記憶中的蛛絲馬跡，不顧身后人們的大呼小叫，一路小跑到車庫里，驅車前往這一切開始的地方。

他超速行駛，甚至幾次差點出車禍。果然，當他氣喘吁吁地跑到那所第一中學的辦公樓二樓時，那個年輕人出現了。他還是坐在那間房間的中央，對著更改筆記本的文檔。

“很久啊，八年了你才反應過來?！?

想起來自己身份的吳銘氏這時候才看清他修改的那篇文檔末尾是這樣一段話：吳銘氏的婚禮被這個不速之客打亂，他猛然間意識到生活的虛無和空洞，他立即驅車不顧一切地回到自己的母校，回到——

這段話戛然而止，就像這八年來天選者夢游般的生活一樣。

“你是誰？”天選者警惕地問。

“我是錢塘?！?

“只是一個名字有什么用？”

“我是這個瞬間，人類王朝的皇帝?！?

天選者站在原地，某些強烈的沖動來回沖刷著他被搞得一團漿糊的腦袋。

“你是皇帝？”他回憶著自己在過去的書籍中了解的人類王朝皇室系譜，在那些詭異而自相矛盾的模糊記錄里，疆域一度擴展到世界邊疆的偉大人族政權內部包羅萬象，負責鎮守各地的皇族和各位威名遠揚的皇帝都有著不同的尊號，也不知道這位是真的還是假的，就算是真的皇位又已經傳到哪一代了。

“根本就沒有什么皇室譜系，所有的皇帝和諸侯都是我，我即是王朝的一切?！?

這位自稱皇帝的錢塘也會讀心。似乎除了穿越者，所有的怪物都會讀心。

這時候，錢塘手邊那臺電腦的顯示屏幕成了雪花屏，幾個大字顯示出來：“放我出來，我被警察抓了，在看守所，快點”。

錢塘打了個響指，憑空出現了一個黑洞，穿著破破爛爛大衣的穿越者從里面掉出來，他忙不迭怕了拍灰，搖頭晃腦站起來，定了定神，指向錢塘：“你一個死人就別擋路了，我找你借個道而已，你干嘛整出這種爛活，還把我扔到中東。八年了！我跑回來容易嗎！”

天選者問道：“他不是皇帝嗎？”

“什么皇帝，眼前這個早就死了！真的那些錢塘還遠著呢！你沒意識到嗎，這一切都是過去的留影，灰域就是死人的黑白照片！這里是過去人類王朝的尸體，這些死人已經脫離真正皇帝的控制了，所以我之前才叫你別來……”

“話不能這么說，我本來就是不死的，只能說我獲得了自由?！卞X塘微笑著舉起雙手：“而且我沒有惡意，只是把你內心想做的事情做了而已。你要是真心想帶這個小孩去見他，怎么會一路上對他各種隱瞞？你是真心想完成對他許下的承諾，還是無法壓制內心的不安，想借機尋求他的幫助？你要是真的對我感到不滿，用得著在路上磨蹭八年？你不是也很懷念人類舊日的榮光嗎？”

穿越者一時間啞火了，過了半響才開口：“媽的，跟你們這群家伙講話真沒意思?！?

天選者假裝沒聽到剛才的話：“那我們到底怎么出去？”

自稱皇帝的錢塘起身側開身子，墻面上憑空出現一扇門，好像防盜門的門框，里面便是那個他們最初見到的灰色小鎮。

“走過去就到了灰域另一端了，走過廢土區就是剩下的人類王朝核心地帶了，你們要找的那個皇帝就在哪，不過沿途那些和我一樣的家伙多的是，他們可不一定會和我一樣客氣?！?

“少管閑事就行了，我自會找他們理論。還有，把那個人偶也放了，她是老白的女兒，也是過來找人類皇帝的。”

“放心，她已經在對面了，出門直走就能見到?！?

年輕人微笑著做出送客的手勢，顯然不打算為這個浪費了八年的玩笑道歉。

穿越者拎起天選者，沉默不語地走過這扇門。穿過后，這一通道立即關閉消失，他們兩人又出現在灰域昏暗荒蕪的廢墟上，那個人偶正在到處找他們。

“你們怎么過了這么久？至少兩三天了。”

“那個混賬給我們下了套，囚禁了我們整整八年，靠。”

“那個負責守門的年輕人？我覺得他挺客氣的，而且不是你用招牌指示我們去找他的嗎？我還以為你們很熟。”

提起“很熟”兩個字穿越者又要發火：“這個死人跟我可不熟。”

但他似乎并不是對著偶人和天選者發火，而是在怨恨自己。他強力地拍了自己兩耳光：“都到這里了，也沒必要跟你們瞞什么了。你們過去聽說的什么人類王朝各種帝皇傳說都是真的，但所有故事里的皇帝，皇子，宗親指代的都是同一個人，所有時代的所有王朝城市都是由那唯一一個皇帝所控制的，他存在于整個王朝的所有時空。但他在衰弱而且即將死亡。

“這個灰域你們也見到了，過去是舊日帝國的城鎮，現在已經衰敗了，控制城市的皇帝意志分離出來，依靠舊日的幻影造就了虛假的世界。這種破敗城市和廢棄居民區多的是，大多散落在城市邊疆。隨著王朝的衰弱，這樣的廢墟只會越來越多，各自形成的皇帝獨立意志也會越來越多。你們剛才見到的那個錢塘已經算比較和善的，真正具有攻擊性且極端排外的意識體會直接把你的腦子炸爛。”

天選者很奇怪：“我們不能繞開這些灰域嗎？非得穿過不可。”

“我們已經走出城鎮了，你看看周圍是什么情況。”

一片荒漠，只有些黃褐色的枯草。但之前他們明明是穿過災厄之海來到一座小島上，從而進入灰域的。

“人類王朝的疆域和普通神靈所控制的什么神國，天堂都不一樣，是存在于所有時間點的，不同時間不同地點的城市依靠這些能聯通時空的節點交流。不僅僅是時間空間的壓縮和延申，還能鏈接過去和未來。那些誤入人類王朝，結果離開后發現人間已經過百年；發現自己的家鄉已經被海洋淹沒；發現自己回到現實時自己的祖先還是個嬰兒……這些故事都是真的。”

“能突破時空界限的政權也會衰亡？”天選者有些絕望，他本以為這偉大的皇朝雖然處于低谷，但仍舊有著振興的可能，這才不顧一切來到這里尋求皇帝的指引。但既然這位皇帝已經突破了時空的界限，卻依然無法從過去的自己和將來的自己那里得到支持，也無法挽回一切都走向衰敗的命運，那自己到底還能得到什么。

“你說了要來的，現在想走？晚了。繼續前進，別被這些死皇帝的幻影弄死。”

穿越者臉色陰沉至極:“我也開始有點厭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