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衣怯怯地望了一眼平淡如水的星引，心中有些愧疚不已。

星引從未對她做過什么過分的事，說起來，不僅救了他，還貼心地給自己送了金瘡藥，而今日自己這般，著實太白眼狼了些。

“我愿意接受一切懲罰，來彌補我的罪過。”

良衣一臉鄭重道，她是真的很愧疚，她知道星引的為人，更知道他的做法是無可辯駁的，忠心為主，本就是她一直想做好的。

“你以為罪過是能彌補的嗎？”

見良衣認真的神色，世子反譏笑道，“罪過，永遠是無法彌補的，懲罰，只是為了讓犯錯的人長個記性、而已。”

見良衣不發(fā)一言，世子將頭轉(zhuǎn)向星引，問道，“星引，她適才那般冒犯于你，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盡聽世子吩咐。”

星引低下頭，默無表情道。

盡二十年來，他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聽命于世子，于他來說，世子的榮辱便是要關(guān)注的重點，世子的命令便是不可撼動的鐵令。

“第一次被人指著鼻子大罵，你就沒有什么感慨？”

世子乍然失笑道，“星引，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是否是人。”

“是人不是人都不重要，世子曾說過，在這個天下，信仰與守護最為重要。”

星引眼中閃過一抹堅毅與認真，“而星引的信仰與守護，在星引幼時，侯爺就已經(jīng)清楚地指引過我了。”

“侯爺，侯爺啊。”

世子笑了一聲，聲音中透出些許無奈。

“這樣吧。”終于，世子將目光重新集中在那個低頭跪著的小姑娘身上，有些累了的淡淡道，“你，從今日起，就給星引做貼身丫鬟吧。”

此言一出，星引和良衣兩個人都驚呆了。

“星引不需要貼身丫鬟。”

星引疾言快語道，他自己本就相當(dāng)于一個下人，是為了守護世子、守護世子府而存在的，怎么還能再要一個丫鬟來專門照顧他？這豈不是亂了規(guī)矩禮法？

再者說，近二十年來，他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自己照顧自己，如今再派一個丫鬟來照顧自己又算個什么事？叫他如何能適應(yīng)得了？

“或許你需要。”

世子雙眼凝視著星引，一字一句鄭重道。

同樣凝視著如此的世子，星引心中固執(zhí)的、預(yù)備反駁的話終歸是按耐了下去。

“世子說需要，大概便是真的需要吧。”

語畢，星引收回眸子，不再說話。

“很好，我也相信，你需要。”

世子將視線重新轉(zhuǎn)向良衣，神色顯然愉悅了許多。

“現(xiàn)在，將貼身物品搬來偌奕院吧，從此時此刻起，你便不再算是那個院子的人了，記住，偌奕院才是你的庇佑所，星引，才是你真正的主子，至于那個被關(guān)在佛堂里的家伙，和你，再無關(guān)聯(lián)。”

“不，不行！”

良衣按耐住面部的潮紅，雙手我拳，鼓起勇氣，用力反駁道。

一開始，聽說要做星引的貼身丫鬟，她只是羞得雙臉通紅，知道適才世子一五一十地給她劃清楚講明白之后，她才幡然醒悟過來，這不僅僅關(guān)乎到星引，還關(guān)乎到小姐——她最引以為重的人。

是的，她想彌補她適才出口不適的罪行，她愿意當(dāng)星引的貼身丫鬟，可無論如何，這都是建立在不背叛小姐的情況下才能成立。

若是她在這個時候脫離了小姐，豈不是成了不忠不義之人？再者，小姐如今在世子府正是最舉步維艱的時候，也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這么危急的關(guān)頭，她又怎么能扔下小姐一個人呢？

她良衣一向為人光明磊落，還對神靈發(fā)過誓，一生忠于小姐，此刻又怎么能違背誓言？

不行，絕對不行！

良衣將心一橫，便是世子要將她亂棍打死她也認，無論如何要她背離小姐她死寧死也不愿的。

“你有資格反對嗎？”

世子粲然一笑，音色寒冷刺骨。

“如果有的話，大概就是，本世子認同和你的交易。”

莫名其妙而又模棱兩可的一句話，讓良衣徹底犯了糊涂，瞪大眼睛，忍不住脫口而問道，“什么？”

“栩姨娘最愛同本世子做交易了，你難道不知嗎？”

世子瞇起雙眸，看似不經(jīng)心道。

“你如若不同意當(dāng)星引的貼身丫鬟的話，本世子只能認定，你同本世子的交易生效了。”

“啊？”良衣心下一驚，一種危機感如洪水般蔓延而上，她本能地驚呼道，“不，我并未同世子您做任何交易。”

“這、貌似由不得你。”

世子眼睛斜睨著良衣，悠然道，“本世子同意你不做星引的貼身丫鬟，也不多懲罰于你，可，這一切，都要加倍回歸到此刻正在佛堂悠閑度日的栩姨娘身上。”

“不能！”良衣雙眼瞪大，內(nèi)里有驚恐流露。“世子，您要罰就罰我，良衣愿意為自己的罪行受過。”

良衣一邊磕頭，一邊急語，汗水漸漸布滿了整個面部。

“世子若是不滿，大可以十倍百倍地懲罰良衣，良衣絕無怨言。”

“你怎么還不明白呢？”

等良衣含淚說完，世子不屑譏笑道，“本世子真正想懲罰的可不是壓根無足輕重的你。”

說完，世子便瀟灑轉(zhuǎn)頭，一句話也沒有給良衣留下。

良衣略感絕望地便星引望了一眼，只見他壓根對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幕壓根沒有半點兒反應(yīng)。

一前一后的主仆，在眼前走得那般云淡風(fēng)輕，而跪在地上的良衣，心中打鼓，終歸是害怕得不行。

“世子，我愿意做星引的貼身丫鬟，我愿意離開司羽院。”

良衣幾乎是哽咽著在喊，可除了守院的侍衛(wèi)之外，再沒人，為之動容。

“你又錯了，本世子曾經(jīng)說過，世子府內(nèi)，早已經(jīng)沒有司羽院了。”

世子依舊瀟灑地在行路，云淡風(fēng)輕，宛如謫仙，衣袂飄飄。

“如果想好了的話，就現(xiàn)在立刻馬上，去辦好該辦的事情，有些事，晚了，便不行了。”

世子的話如風(fēng)一般飄落在良衣耳朵里，卻很難做到如風(fēng)一般的過留無痕。

良衣眼中，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她擦了擦臉上的淚花，也很堅強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出了那間威嚴而盛氣的院子。

世子說的該辦的事，大概就是回到小姐的院子，收拾好一切東西，然后再坦然地來到身前的這間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