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黎明的光輝從別苑的窗外透進來,微寒的薄風吹動了窗邊的輕紗,透徹,澄凈。
一個人落魄的坐在床邊的地板上面,臉色蒼白如紙,似乎感覺到了光線的刺眼,微微的側了一下頭。她現在已經沒有眼淚,沒有笑容,甚至沒有感覺,從那天的宣判下來,她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她一直在等最后的懲罰,可是遲遲沒有消息,是不是連懲罰她的時間都不屑于給?只讓她在這充滿著痛苦的屋子里茍且偷生,還是說就是要這樣的折磨她?
傭人在屋子外敲了敲門,進來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就出去了。鹿恬恬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和以前的并沒有什么不同,可是為什么會沒有不同?她現在應該是鹿家的罪人吧,為什么還要用這種方式踐踏自己所剩無幾的自尊?
鹿恬恬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對著窗外冷笑了一聲。
她換了一身白裙,赤著腳,慢慢走到落地窗前,伸出纖瘦的手指輕輕的觸碰著透明的窗子,窗外一片蕭索,明明冬天快過去了,景色依舊還是這么的死寂。她如同秋晨的白霜一般的無力,只有窗子上微弱氣息凝結的薄霧還證明自己活著。可是為什么還活著?
她終于還是走向了桌子上的食物,輕輕的坐下,拿起那把銀制的叉子,很晃眼。鹿恬恬沒有動,盯著手里的那把叉子盯了很久,不知道是手抖了一下還是怎么了,那把叉子在她的手里轉了個方向,對準了自己的手腕,那里,一條青色的血脈異常的明顯。
鹿恬恬瞪大了眼睛盯著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慢慢握緊了那把銀制的叉子。
突然一陣很大的敲門聲驚嚇到了恬恬,她像是做了什么心虛的事情一樣慌張的一下子站了起來,身后的椅子應聲倒地,手里的叉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掉到了地上。門外的人似乎聽到了聲響,趕緊沖了進來,看到鹿恬恬驚慌失措的站著,雙手不停的扯著自己的裙子,慢慢的后退,蒼白的臉上很是惶恐,無助。
是李尚。
他看著地上的狼藉,尤其是看到了銀制的尖利的叉子,明白了七八分。他的心一下子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的疼痛,對著鹿恬恬吼:“恬恬!你要做什么!”
“我……我沒……“恬恬依舊倉惶的站著,聽到這句話被嚇得瑟縮起來,支支吾吾的說不完整。
李尚的眼睛被淚水蒙蔽起來,生硬的咽下一口口水,張開雙手,慢慢的靠近恬恬,然后一把把她擁入懷中。
“恬恬,求你,千萬不要這樣做好嗎?”李尚的眼淚克制不住的流下來,滲進恬恬的發絲。李尚越抱越緊,就像是一松手恬恬就會消失一樣。
溫熱的眼淚觸動了恬恬,她無神的眼睛里終于閃過一道光,但是很快就喑啞下去了。
她冷冷的說:“你放開我吧,李尚,我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們了。”
鹿恬恬輕輕的推開李尚,看著他滿臉淚痕,苦笑著伸手,想要幫他擦去,伸到一半又縮回來,轉過身背對著李尚:“尚,我這種人,不值得你為我流淚。”
“你什么樣的人我最清楚了,我從小看著你,我一直都沒有離開過你。”李尚著急的對著恬恬說,像是祈求一樣,“恬恬,你不要這樣。”
鹿恬恬沒有理他,走到窗邊,走進那冬日恍惚的日光里面,就像是要慢慢融化一樣。
她的聲音輕的讓人絕望:“尚,我已經不是鹿家的小姐了,你也沒必要再來看我。”
“我從來都沒有因為你是鹿家人才接近你,我喜歡你,從小到大我只喜歡你,喜歡我看著的你!”
鹿恬恬的心被這句話狠狠的扎了一下,她閉上了眼睛:“夠了,尚,你不要喜歡我,不要對我好,不要再給我這樣那樣的希望,我不配。”
李尚握緊拳頭,深呼吸一口,強忍住早已經流了滿面的淚水,慢慢靠近她,他也忍不住了,對著恬恬開始嘶吼:“為什么!為什么你總要推開我,到現在你還要推開我!我李尚有這么不堪嗎?我對你的愛也這么不堪嗎?你告訴我為什么啊!”
恬恬的眼眶開始發熱,她哽咽著說:“尚,不是的,你太好了,你這么的陽光,這么善良,這么的……”她說不下去了,停了一會兒,“我……我……是我,是我自卑,你不知道,我總是在你面前自慚形愧,我真的不夠好,所以……我……我根本就不敢,我從來都不敢接受你的愛,其實……”
恬恬又一次的沒有說下去,李尚驚訝的接過她的話:“其實什么?”
李尚走到恬恬身后,把她轉過來,捧著她的臉,看著她,問得小心翼翼:“其實你,你也是……對不對?”
恬恬輕輕的推開他,掙開他的手,低下頭,但是又舍不得一樣,小手輕輕攥著他的衣服,眼淚終于還是忍不住。
沉默。
恬恬稍微平復了一下,依舊哽咽著說:“可是尚,現在一切都不可能的,不僅是你我之間的問題了,還有鹿家,鹿家不會放過我的。你走吧,我一直都不值得你愛,不要把你自己牽連進來,對你不好。”
李尚心好痛,怎么會這樣?
他扶著鹿恬恬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說:“恬恬,我會救你的,我從前就想要守護你,以后也是這樣,我只為守護你而生!”
“你不要去,我不要你這樣救我!”
李尚不知道聽沒聽到。
鹿恬恬看著他的背影,無助的跌坐在地上,終于,淚如泉涌。
有的話,恬恬始終沒有告訴過李尚:其實當年他把手放在她的頭頂的時候,她就一直傾心于他了。其實當年他來救她的樁樁件件她一直都記得。其實她知道他一直假裝著是自己喜歡的那個人來回應自己的字條,但是她沒有生氣,反而很開心。其實那個時候利用他去對付鹿云棲她一直都很后悔,也很吃醋。其實她不是不明白別人不屬于她,因為你好到我不敢靠近,所以才會去索求其他人。其實她還欠他一句我愛你。可是對不起。
鹿恬恬在屋子里哭得撕心裂肺。
她不是真的喜歡其他人,她喜歡的只有那個一直陪著她的李尚。
可是他是她唯一不敢去觸碰的人,只有在他的面前,她一直自卑。
有的話,說出來的或者不說出來的,都在撕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