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里的山并不是很高,卻沒有怎么開發(fā),所以車子開上去還是費了不少的時間。到達莫老先生在山上搭建的木屋子的時候已經(jīng)快是黃昏的時分了。
云棲走下車。
近黃昏的樹林很安靜,陽光已經(jīng)不這么的耀眼了。斜暉從郁郁深深的喬木重葉中漏下來,如同羽毛一樣寂靜的落在微潤的泥土里,上面還落著沒來得及腐融的枯葉。鳥兒開始歸巢,撲棱的羽翼里混著風的氣味。晚夏的風透著微微的涼意,恰屋前有山溪,颯颯與泠泠。
云棲不自覺的露出微笑來,她嗅得到那山林里輕淡的氣味。
鹿恬恬在另一邊扶著車門,看著在另一邊的云棲,輕輕的皺了一下眉,但是很快的又恢復了正常。這里人太多,她不能露出一點點的本意,在鹿家的這么多年,她早就學會如何戴上重重的面具。
她的余光看到木屋欄桿上早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的幾個女生,嘴角翹起一絲的笑。那里面有她的刀刃,等著為她刺破一切的障礙。
“請各位小姐和少爺們隨我們來。”
莫老先生的一個女侍為大家準備好了房間,是在稍微遠些的偏房。云棲和白菱分在一起。而恬恬和另外的一個人在對面的一間房里。
“三小姐,你也累了吧,好好休息吧。”鹿恬恬在進去前突然回頭對著云棲說了一句,帶著她標志一般優(yōu)雅的笑。
鹿云棲,你可要好好的休息。
“嗯好,你也是,恬恬。”云棲突然覺得很奇怪,一絲不安浮上心頭。
云棲甩了甩頭,拍了拍自己的臉,轉(zhuǎn)身進了房間。
怎么會?恬恬不會這樣的。
白菱是白氏董事長養(yǎng)女,一直在白家被當成傭人一樣看待,自然在一起長大的同伴中也不怎么受待見。這些云棲之前都略有耳聞,還擔心她會不喜歡自己。畢竟因為她的身份,背后被陰冷的眼睛盯著是不少的。可是白菱似乎很樂觀,云棲一進去就撞見她大大的笑容,笑聲和她身上帶著的一個鈴鐺響聲一樣清脆。
“你好!”
“你好,我叫云棲。”
“我知道,鹿家的三小姐對吧。叫我菱兒就好。”
“嗯,好的。”云棲松了口氣,看來這個和她這幾天一起住的人似乎不錯。
“咦,為什么要帶著鈴鐺?”
“哦這個呀!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給我的。”
難道是白菱沒見過的父母嗎?云棲突然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抱歉。”
“啊?嗯,沒事。”白菱的眼底顯出一絲旁人看不懂的憎恨,和很深的無奈,但是很快就被一個燦爛的笑覆蓋過去。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什么了。
天色漸漸的晚下來了。
云棲拿出來臨走前,桐藏交給她的那封鹿琛的信。
上面只有一段話:
云棲,如果你想要知道關(guān)于你的父母的過往,就去找那位尊師吧。只是過去的都過去了,不要陷進去那些過去了的事情里面。這些都與你無關(guān)。
云棲看著這句話看了很久,可是還是沒有看懂,爺爺說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當年,到底是什么事情?
正院。
莫老先生正在和林重明一起喝茶。
“重明,你今年也依舊過來啊。”
“當然,只有莫老這里難得清凈。”
“清凈嗎?你還在避著你的父親?”
重明捏著品茗杯,緊鎖著眉頭,深沉的看著窗外,默不作聲。
莫老先生看重明這個樣子,嘆了一口氣。“其實不怪笠白,當年的事情,或者說沒有誰對誰錯。”
重明依舊看著很遠的地方,什么都沒說。莫老先生要不再說什么了,當年的事情,其實誰都不好說什么。明明沒有誰對誰錯,可是結(jié)局還是這么的痛心。
只有嘆。
天色已經(jīng)完全的暗下來了,晚風里響起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蟬聲,星辰明明暗暗的看得不分明。
已經(jīng)不記得是第幾泡茶了,大概快要沒有味道了吧。
重明慢慢的開了口,“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原諒。
飲盡了最后的一盞茶。
深夜的時候,山林很安靜,似乎連樹木都睡了。夜空的星星看得累了,都躲到云的后面。
只有山林稍深的一處平地依稀的有些許的燈火。那里站著一個女生,背著手,似乎在等什么人。
過了不久,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來。夜幕很深,看不清楚彼此的臉。
“鹿小姐。”
“來了?”
“是,鹿云棲在屋里,我下了點藥,不會醒過來的,請小姐放心。”
“別的人呢?”鹿恬恬在昏弱的光里慢慢的轉(zhuǎn)過身,露出一絲詭魅的笑,“你可是我的暗箭,那是不可以被別人發(fā)現(xiàn)的。”
來著聽出話里有話。
“是。當小姐當年救下我,還把我安置在白家,我已經(jīng)很感激了。帶著這個鈴鐺,我那一刻起就是小姐的人。自然知道該怎么做。”
“不過小菱兒,你可不是僅僅為了我,這可是為了你自己。我有告訴過你嗎?其實當年的罪寇禍首,就是鹿云棲。如果不是她,你的父母不會死!”
“什……”在恬恬對面站著的這個人瞪大了眼睛,這是她第一次聽到。
這是真的嗎?
那個人,是我的仇人。
鹿恬恬走到白菱的面前,扶著她的肩膀。在微微的燈光里,似乎雙眼在閃爍著淚光。
“這是真的。菱兒”
“那為什么現(xiàn)在才……”
“我怕你傷心啊!畢竟你的父母,也是很可憐。所以菱兒,你知道你的仇人是誰了嗎?”
“知道了。”鈴鐺隨著身體的顫抖響了一聲。
恬恬松開了白菱的肩,慢慢的走到她的身后,重新露出詭魅的笑。
“菱兒,沒關(guān)系,你只要還是我的刀,我就可以幫你,就像當年一樣。”
看不清楚白菱的神情。
許久,她說:“是,我會是小姐的利刃不管什么時候都是。”
“那就好。”
恬恬的聲音化在深夜的風里。
白菱聽著鹿恬恬已經(jīng)走遠了,一下失去了力氣跪倒在地上。手里握著鹿恬恬交給她的小字條。
燈火映不清楚的白菱的臉上滑落一行清淚。她顫抖著聲音,很輕的說。
“不管鹿恬恬說的是不是真的,都是因為你,鹿云棲,都是因為你。你是自找的。不是你,我的父母就不會去世,我就不會寄人籬下,我不會明知被人利用還無力反抗,不會活得這么可悲。”
不用活得這么可悲。
山林里很安靜,安靜到?jīng)]有人知道誰在流淚,沒有人知道誰在哀嘆。只有鈴聲很清脆。
屋前的山溪潺潺,在暗夜里寂靜的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