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于心不忍

這種記錄對一國來說是極大的秘密，除了大王和地位極高的臣子，其他人都不可能知道，一國之中知道的最多不超過五人。

花無痕不相信南王會讓他知道，他這樣做只不過是在拖延時間。

“你可以現在殺了孤，但死之前，你必須告訴孤，紅兒當真是因為被人滅族才至精神崩潰？”

花無痕因為南王的話心已亂，他一直認定了南王是他的滅族仇人，此刻卻不是他？滅族之人另有其人？他的父母難道被騙了，還是他們有所隱瞞？自己到底是該信南王，還是信父母？

當然是信父母！

花無痕面露殺意，“月懷瑾，你不必處心積慮替自己狡辯了，滅我全族的人就是你！”

南王冷笑一聲，道：“世人皆道花無痕聰慧，孤看來不過如此，你這樣草草殺了孤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只想說服自己快點報仇，不管孤是不是真兇？”

南王說的沒錯，他害怕真如自己所想，是父母刻意隱瞞了他。

“不如你放我這一次，我們一起查出，到底是誰，讓你族人滅亡，讓紅兒那樣痛苦？”

“那你和衍帝的盟約呢？”花無痕當然不會錯過這次機會，既然不殺他就得把他爭取過來，“你只能選擇一個人。”

選他還是選衍帝，選他就還有活路，選衍帝現在就得死。

“你應該知道，天下必須統一，而這個人是衍帝無疑，你何苦要跟他斗？”

花無痕不想跟衍帝爭天下，可是他不能讓虞國滅亡，也不能讓東方羽死，他只能撐住，即使無法和瑄衍抗衡，但凡有一點希望，他都想把握住，難道統一天下的就一定是衍帝？

但是此刻沒有時間跟南王理論。

“南王只需做出選擇。”

“孤雖然很想查出水靈族的事情，但也知道，不可朝三暮四，既然已與衍帝有約在先，就會一直奉行盟約，無痕公子如果堅持要孤的性命，那就來吧。”說著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花無痕不可能下得了手，而瑄衍若知道他叛變，有一百種方法讓他死，他肯定不會像花無痕這般心善。

即便如此，花無痕仍然運功了。周身空氣因受到強大內力作用，越來越凜冽，他伸出手掐住南王的脖子，指尖力道漸漸變大，南王雙腳慢慢離了地，臉色越來越白。

花無痕心在顫抖，這不是他第一次殺人，卻是第一次殺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人。

只要再運一點功，南王就會斃命。

他只要再狠心一點，衍帝與南國結盟的愿望就會破滅。

可是，他還是猶豫了。

南王此時只是一個花甲老人，他怎么下得了手？

但他不死，自己的處境就會更難過，他要保虞國，就必須殺了他！

花無痕閉上眼睛，不去看南王已經發青的臉龐，他心里說了一遍又一遍：“快下手，快下手！”

可最后還是慢慢松了手。

南王跌落到地上，大口大口吸氣。

花無痕淡淡看他一眼，一個轉身，碧色身影浮動，瞬間消失。

夜空中仍飄著細雨，凄凄如訴，細雨將衣裳打濕，黑發濕嗒嗒貼在背上，花無痕用最快速度逃離南國王宮。

一路馳行，他以為南國會派大批追兵過來，卻一直沒有，花無痕終于停下，呆呆靠著一顆枯樹，已經干枯的枝干上滿是溝壑，似他此刻紛亂的內心。

他抬起頭，任細雨飄灑到臉上。

就差這么一步，他為何就是做不到？接下來該怎么辦？

花無痕心中吶喊著：不管南王是不是滅族仇人，他不肯結盟，只有死才是最合適的啊！他為何會就是不能像衍帝那般殺伐決斷？

失了這次機會，再要行刺南王，已是不可能。

他漫無目的在雨中行走，碰上了東方羽派來找尋她的人，那人立刻向東方羽發出信號，不一會，東方羽便出現了。

墨色衣裳，頎長身影，撐一把油紙傘，替花無痕擋住絲絲細雨。

細雨中飄著溫柔憐惜的聲音：“進了南國，一直沒有你消息，我只好過來了。”

在南國不過三日，加上路程總共是五日。本不算久，只是東方羽擔心他在南國有危險而已，坐立不安，還不如來尋他。

花無痕此刻累極，目光呆滯看著東方羽，凄然道：“我們該怎么辦？”

東方羽一陣心痛，伸手替花無痕擦拭他臉上的水珠，輕聲安慰他：“一切有我。”他想伸手攬住他，可他不敢，這人好不容易在他面前顯示出柔弱一面，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觸動了他，這點柔弱姬會立即消失。

花無痕垂下頭，他的仇恨、他的使命，就在自己的不忍中被抹殺干凈。

“先回去吧。”東方羽牽起他的手，冰涼的手指讓他又一陣心痛。

無論你在何處，無論你正在經歷什么，我都會在你需要的時候出現，你永遠不會一個人。

兩人并肩而行，夜寂靜，漆黑的夜空看不見雨絲，只聽見細雨落地聲和輕輕的腳步聲。

南王一直以花無痕離去時的姿態跌坐在地上，他沒有喚侍衛追逐花無痕，如果立即下令，緊閉城門，再展開搜索，他不一定逃得出南國。

可他沒有這么做，不是因為忌憚花無痕，只因花無痕與紅兒一樣，是水靈族人，可能是僅剩的水靈族人了。

他沒有答應花無痕結盟的事情，并不是因為自己要信守承諾。而是，他知道，花無痕對他不一定下得手，但衍帝對他一定下得了手。

他就賭花無痕狠不下心，結果他贏了。

那個花無痕啊，南王忽然笑了，他根本不適合這樣的亂世。

他又想起了紅兒，她美麗的臉，她痛苦的臉，這么多年過去了，仍然想起一次便心痛一次。然而，這種心痛也是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所以，即使不會跟花無痕結盟，他仍然不會眼睜睜看著他死，只因他是紅兒的族人。原本他不贊成女兒嫁給他，因為他對虞國一直有怨念，花無痕是虞國的人，又多次讓他吃苦頭。若不是女兒說服他，虞國是虞國，花無痕是花無痕，兩者要分清。再說，花無痕除了效忠虞王這一點外，其他方面的確具有好駙馬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