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紅的喜服被疊的平整地放在托盤里，目光所及的精致的領口和繁復的盤扣就足以展現出此件婚服的與眾不同。特別是那如艷陽一般的火紅更是張揚著喜慶的氣氛。

這……這是她要穿的衣服？

林清從小到大都是素衣，對著濃艷的顏色怕也就止于這一件婚服了，但是奇怪的是，她竟沒有一點兒排斥，反而伸手指尖輕輕撫摸著那喜服上的那金線繡著的連理枝，語氣輕輕道，“這繡工……莫不是玉姬夫人？”

一說到玉姬夫人，夏依自是沒什么概念，但是白芨卻是一驚，世人皆知天衣坊的冷天衣繡工了得，做的衣服更是妙曼絕倫，無人能比，天衣坊隨便一件衣服都要千金，實在是難得的很。但是說起玉姬夫人，卻是刺繡界神仙一般的存在，只是由于脾氣怪異漸漸被人忘記罷了，據說不合她脾氣的人哪怕萬金擺在眼前她也不會繡一針，和脾氣的人她哪怕白送也樂意的很。

白芨想著便又細細地看了看她手上托盤中的喜服，這要真是出自玉姬夫人之手，那可真是件稀罕之物了。

秦七見林清一眼就看出了這婚服出自玉姬夫人之手，難免驚訝不已，他瞪大眼睛豎起大拇指稱贊道，“王妃眼力毒辣，秦七佩服，佩服。”

這下倒是輪到林清驚訝了，她猛地將視線從婚服上栩栩如生的連理枝上移開，看向秦七，“還真是玉姬夫人？她已經封針十年了！陸離能請的動她也真是厲害。”

秦七撓了撓頭，“這婚服如今送到王妃手里也是輾轉，這其中的淵源還是改日讓王爺給您細說吧。”

林清聞言皺了皺眉，也沒再問秦七什么，而是對秦七淡淡道，“你回去對你家王爺說，這喜服甚和我意，不用再改了。”

“那王妃既然滿意，便放在你這里了。秦七這就回去回王爺的話了。”秦七說完拱手行禮后，便離開了林清的院子。

白芨看著秦七消失的背影，這才收回視線問林清道，“小姐，這真是出自玉姬夫人之手？”

“我幼時曾隨母親回外公家時，見外公穿過一件玉姬夫人做的長袍，上面就繡著這連理枝，繡工繡法都一模一樣，錯不了。”林清眸光深深，似是在回憶當時的場景一般，她眉頭越皺越緊，“我還記得外祖母對玉姬夫人這個人諱莫如深，外祖父亦是閉口不談，陸離和她又有什么淵源？能讓她封針十年又做了這件婚服？”

白芨看著她家小姐快皺成一團的眉頭，抿了抿唇，開口道，“小姐若是好奇，改日問問楚平王不就知道了？”她說完見林清還是一臉的疑惑之色，于是將托盤遞給夏依，讓夏依拿進屋放好，她笑岔開話題道，“小姐不是說午后再去看大少夫人的嗎？她此時也是該醒了，這會兒您過去指不定還能與大少夫人一起用午飯呢。”

林清本是今日一早起來就跑去林彬的清心園看望她大嫂羅蘇木，哪知她大哥一早便出門了，而羅蘇木還睡的香甜，于是林清便又回了湖心小筑。此時被白芨這么一提，她便又想起來了。

林清將團子放了下來，“大嫂怕貓，團子就不帶了，你讓夏依準備些吃的給團子，你雖我去清心園。”說著揉了揉團子的頭頂。

“是。”白芨答應著抱起了團子進屋給夏依交待了一番，這才隨林清出了湖心小筑。

——

清心園。

林清和白芨走到院子里時，恰好看見林彬扶著一身水藍色棉服的羅蘇木從屋子里出來。

“嘿！清兒，你還真是有口福，我剛買栗子糕回來，你便來了，莫不是尋著香味來的？”林彬看見院子里的林清，眉開眼笑道。

“清兒，早上你來，怎的不叫醒我？”羅蘇木笑的柔弱，本就巴掌大的臉如今幾天未見，竟又小了一圈，臉上更是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林清看著羅蘇木的面色，顧不上回答林彬和羅蘇木的話，而是幾步上前握住羅蘇木的手，心疼道，“怎么才幾天沒見，你憔悴成了這般模樣？”林清說著冷不丁地就朝著林彬的小腿一腳，對林彬怒目而視道，“肯定是你沒照顧好我大嫂，瞧瞧她的臉色，你還有臉笑！”

林彬被他的妹子一腳踢的臉都快皺成一團了。

羅蘇木苦笑道，“你別怪你兄長了，你也知道我身子骨差，最近害喜害的厲害，難免看起來憔悴。過些日子就好了。”羅蘇木語氣柔柔的，但是她是真的很羸弱，說了這幾話氣息都已經有些亂了。

林清聞言更是心疼不已，“你這才一個月過一些，怎么就害喜害的這么厲害了？”扶著羅蘇木往亭子內走去。亭子里向陽，陽光正好落在那里，桌上飯菜也已擺好，坐在那里吃飯倒是暖和。

羅蘇木笑著搖了搖頭，“這種事情一向是因人而異，哪有什么準確的時間。”

林清笑著點了點頭，她看著羅蘇木雖憔悴，但是整個人卻是籠罩在幸福之中，臉上一直洋溢著將要為人母的慈愛之色。

林彬則是既開心又心疼，羅蘇木每日所受的折騰他一一看在眼里，羅蘇木身體本就比常人差很多，如今受的罪也是常人的幾倍，自從知道懷孕就一直要拿藥養著，看著她苦著臉喝那藥汁子保胎，他不止一次對她說算了，咱們不要這孩子了，只要她好好的，羅蘇木卻是堅持要保住這個孩子。

午飯后，林清陪羅蘇木曬太陽。

羅蘇木笑容暖暖，她握著林清的手聲音軟軟道，“清兒，我從未想過我這病身子還能有身孕，老天待我羅蘇木不薄了。”她說著似是很累，緩緩將頭靠在林清肩上，繼續道，“你不知道，我身子差，經受不住一個孩子的折騰，要靠藥養著，你哥看不得我受罪，不止一次說要放棄這個孩子。可是，他哪里知道，我這么一個將死之人，本就是推一天是一天的過日子，本想著哪天我不在了，你大哥他該是多孤單，如今有了這個孩子，有人能陪他了，我怎么會放棄這個孩子，就算是拼死，我也要生下這個孩子。”

林清的臉挨著羅蘇木的頭頂，眼中一滴清淚從眼角滑落，掉在了羅蘇木的發間。她以前只知道羅蘇木身子差，卻不知道竟是這么的差，一個孩子竟會將她的身體敗壞到這般田地，她長吸了口氣，裝作輕松的樣子，對羅蘇木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要你和大哥還有孩子一起度過你們的余生。相信我。”

羅蘇木閉著眼，似是很疲倦的樣子，“我相信你，清兒。”

林清就那么讓羅蘇木靠著，兩人靜靜地坐著。

不一會兒，林彬便上前來，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已經睡著的羅蘇木，就像是抱著一個易碎的瓷娃娃一般，他眼中滿是疼惜，“我抱木木回房了，進來她很嗜睡，總是這般說著話，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林清點了點頭，看著林彬將羅蘇木往屋中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