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暗下，一只只家雞自動歸巢。

拿到糖果的十幾個小孩，滿心歡喜的往各自家中跑去，而趙五金則是輕車熟路的來到了李春生家。

一個是老媽在這里干活，一個是奮斗叔答應再給五十塊錢。

到了門口，他探著一顆腦袋往屋內看去，這只野豬是他看著死的，是奮斗叔花了八百塊錢買的，只是沒想到就是純粹為了那個一臉和藹笑容大叔準備的。

“五金，愣著干嘛，快進去。”

忙活完的馬奮斗拍了拍他的后腦勺說道。

“哦，我去廚房，我媽說今天我要是敢上桌，她就打斷我的腿。”趙五金咽了口口水，飛快的就像一陣風，從大門跑向耳門鉆進院落里。

“兔崽子，慢著點。”靠邊做的老人咧著只剩下幾顆牙的嘴淡淡笑道。

馬奮斗走了進去，緩慢的坐在老村長的身邊。

桌上的飯菜并沒有吃多少，宋江濤只是嘗了幾口，更多的還是陪著幾位老人嘮嗑，只是誰也沒有看到他笑瞇瞇眼神下的示意。

馬奮斗還是那樣，別的不會，就使勁的與老人一起夸他們做的事。原本只是純粹利益相關的事情也顧不上那些，一股腦兒往好的說。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王松瑞悄悄拉了拉馬奮斗的胳膊，隨即招招手道：“跟我出來一下。”

他站起身，與宋江濤和幾位老人打了聲招呼，馬奮斗笑著點頭塞了一包中華給老村長就跟著往外走。

“怎么了？王老師？”

站在大門外，馬奮斗看著像是在找什么東西的王松瑞問道。

“五十六位學生、一人七百元，一共是三萬九千二百塊，你數數。”

馬奮斗接過錢，一臉高興的說道：“謝謝王哥的幫助，錢不用數，我知道該怎么辦。”

微微停頓，他壓低一些聲響補充道：“我只拿我該拿的，但是剩下的是分開還是放在一起？”

“什么一起不一起？宋主任不是說了一人七百塊嗎？”

王松瑞猛然退開兩步，大聲說道：“我們只需要你將這些學生的住宿、飲食安排好，收起你的那些花花腸子。”

話了，他一臉嚴肅走進了屋內。

馬奮斗板著臉，瞥了眼不時看向他的學生們。

有些煩悶的點了根煙后，緩緩蹲在大門口，王松瑞突然的做作讓他有些摸不到頭腦，是做戲？還是他們與宋主任不是同一條船上的？

接連抽了三根煙的馬奮斗沒有回飯桌上坐著，甚至都沒有再看那里一眼，走遠些他就開始奔跑，以最快的速度殺到衛生所。

當他到時，兩位女人正對坐著吃飯。看著急停在門口的馬奮斗有些疑惑，張詩雨看了一眼馬奮斗，隨即又看向劉姐。

就在這時，馬奮斗開口了。

“姐，雨妹子，終身大事，你們快給我參考參考。”

進門就快速關門的馬奮斗快速說著，將王松瑞早幾天與他說的以及不久前的話語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

“你搞出這么大陣仗就是為了那個宋江濤？”

對于今天村里的熱鬧兩人早有耳聞，只是聽馬奮斗把前前后后說了一遍后，才徹底清楚。理了理思路的劉姐淡淡問道。

“對啊，結果剛剛王松瑞當著一群學生的面將一堆錢放在我的手里，還他媽的義正言辭的埋汰了我一頓。”

馬奮斗從口袋里掏出四疊鈔票放在桌上不解道。

“傻，這是做給那些學生看呢？他不是跟你說規則嘛，回頭送宋江濤去休息的時候你拎上兩桶米酒，其中一個空罐子把你該拿的錢扣下，剩下的全放進去。”

張詩雨用筷子敲了敲桌面，笑瞇瞇的說著。

只是一瞬間她就知道了事情的本意，這種事情她見她爸做過太多次了。

“就這樣簡單？”馬奮斗疑惑問道，把多出的錢給還他們他想到了，但是只覺得荒唐。

“你不會是真想全部拿下不給吧。”張詩雨笑問道。

“哪敢啊，一年四十萬流水賬，我又不傻。”馬奮斗撓了撓頭雙手一同架在桌子上，雙眼緊盯著張詩雨。

被看得有些發毛的張詩雨敲了敲桌子，微微測過半邊臉看向劉姐，馬奮斗的到來讓她沒有多少吃飯的心思，此刻被這樣看著就更加心不在焉了。

“那你就照丫頭說的做嘛，總比真拿下了好。對了馬奮斗，我聽村里人說你成副村長了？”

劉姐看出了張詩雨的窘境，一巴掌蓋在馬奮斗的腦門上硬生生將他的視線給掰了回來，隨即轉移話題問道。

“話是這個理，來問你們不就是罵弄巧成拙嘛，我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這群城里人盡玩些花花腸子。”

“不會的，你為了長期利益，他們同樣是為了長期利益，你這里處理不好，他們也會硬扛過這段時間的。一個大的利益鏈不可能會因此終結，唯一變化的就是跟誰合作而已。”

沒了馬奮斗的視線，張詩雨認真說道。

“那就照雨妹子說的，我把錢全放一起讓他們自己去攪和？”

張詩雨聽著馬奮斗的話，微笑著眨眼沒有接話。

“好了，回去吧，你現在是全村人的指望，可別再我這耽擱了。”劉姐重新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繼續吃飯。

馬奮斗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輕笑道：“來得及忘記給你們帶塊野豬肉，回頭我再給你們送過來。這幾天還真是火燒屁股，得把那幾位祖宗給伺候好了。”

說完，他小跑著離開。

有了她們兩人的一致肯定，馬奮斗對這個舉動理解得更透徹了一些。

回了屋，他將自己鎖在屋子里，扣除掉自己該拿的兩萬五之外，將剩下的錢裹在一張報紙里。

雜七雜八的裝了一些水果放在袋子里后將報紙塞了進去，生怕他們看不到還特意露出了一個小角。

做好這一切的馬奮斗深呼吸了兩口氣，這才笑著回到李春生家的大廳。

“奮斗，你跑去哪里了？”馬桂才有些責怪的說著，這會儼然是陪著財神爺更靠譜一些。

“那些學生不是剛來嘛，咱們這蛇蟲、水潭多，怕他們亂跑，安全最重要嘛。”馬奮斗輕笑說著，看著已經不再動筷的宋江濤，他識趣的沒有再坐下。

“學生都回去住了？分散著？”

這時，宋江濤皺眉問道。

“誒，現在是分開住著，兩人一屋。這幾天地規劃好了也就要開始動工了，明年五月份之前住宿問題一定能解決。路也快了，頂多一個月就能徹底打通。”

馬奮斗連忙將匯報過的事情再次重申了一遍。

“那好，只要不再發生上周那種情況，以及你說的這些協議都能做好。就紅海村這個景色，我們學校綜合距離、環境、扶持等因素，還是可以給你們一些照顧的。”

宋江濤有節奏的擺著手掌，面帶笑容的對馬桂才說道。

“感謝，感謝宋主任。我代紅海村這些老少爺們敬您一杯。”

“誒，不敢當，不敢當。”

“今天就這樣吧，我還有些事，學校也還很多事等著我去辦……”宋江濤按下了老人抬起的酒杯，拍了拍肚皮的他站起身，將一個公文包夾在自己的咯吱窩下緩緩往外走。

“宋主任？我先帶你們去住處吧，那個鄒老師也安排在那里了。”馬奮斗小聲說道。

聽到鄒自厚的名字，宋江濤看了馬奮斗一眼，沒有說話卻也沒有邁動腳步。

“小馬，帶路。”王松瑞拍了拍馬奮斗的肩膀說了一聲，隨即小聲的在宋江濤耳邊說了些什么。

宋江濤還是被安排在了竹屋，這里并沒有拆掉，在這種錯亂的情況下，竹屋被允許保留到旅館落成之前，只是為了讓這幾位老師住起來舒服一些。

到了地方，馬奮斗將一個袋子放在地面說道：“幾位老師在這里喝喝茶、聊聊天，這些水果都已經洗好了。”

“王老師，有什么事情到村口喊我就成。”

……

等到馬奮斗身影走遠，宋江濤點著一根煙，隨意的問道：“鄒自厚在哪里？”

“在隔壁，我去帶他過來。”看著宋江濤不悅的臉色，童舒雅連忙起身說道。

好一會，徹底沒了脾氣的鄒自厚坐在竹板地面，微微低著頭不敢去看宋江濤。作為一套完整的利益體系，宋江濤是最關鍵的一個，他們之間所牽涉到的事情并不是只有這件事情。

只是現在，拔出蘿卜帶出泥，有些事情不得不被重新搬到桌面上來重新洗牌。

“舒雅，茶給我就好，你去把那些水果再洗一遍。”

王松瑞看了一眼宋江濤，隨即將自己的媳婦支開。

“鄒自厚，你行啊，拿了上頭的分攤還要開小灶。現在還用保密來威脅我們是不是？”

許久沒說一句話的宋江濤吐出一口煙圈淡淡的說著，眼皮微挑的他這才斜眼看向鄒自厚。

“宋主任，這事我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敢犯了，我只求不要把我從學校踢出去就行。”

鄒自厚哭喪說著，他知道，自己的未來已經全部在他的手上了。

就在這時，童舒雅在門口喊了一聲。

聞聲的王松瑞小跑了出去，卻看到女人遞來的一包報紙。

只是看了一眼模樣，他就知道里頭是什么。

“舒雅，把水果給我，你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