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端了一碗雞湯的馬奮斗來到了爺爺家。

由于時間還早，老人并沒有關上大門。

他悄聲走了進去，看向坐在昏暗廚房里吃飯的老人，踮起腳尖看了看桌上菜的馬奮斗撇撇嘴，說道：“劉醫生蹲了鍋中藥雞，我端了碗來給你嘗嘗。”

“你分兩次吃，吃多了怕你身體扛不住。”屁股坐在老人對面凳子上的馬奮斗補充道。

老村長擦了擦胡須，看了一眼雞湯，隨即對馬奮斗問道：“本子帶來了？”

“老爺子交待的，我能忘了嘛。”馬奮斗嬉笑說著，點了根煙才慢悠悠的從兜里摸出一張紙推到了老人的面前。

枯瘦的手折騰許久，才將壓得緊緊的紙張攤開。他的腦袋微微后仰，拿著紙的手伸得老遠。板著臉看了大半天才輕輕放下，一言不發的老人挪過了那碗雞湯。

如馬奮斗所說，倒了半碗雞湯，拎著雞腿啃了好幾口的他才淡淡說道：“你總算是干了件人事，就當是彌補你以前犯的糊涂事。”

老人頓了頓，問道：“一年大概能拉幾波人來？”

“我也不知道，盡量吧。我把老婆本都投進去了，怎么的也得把本錢賺回來不是。”

“我給你算了下，修路已經花了四千多吧。買車、蓋房、還有些雜七雜八的小錢，怎么算都不少了。”

“你給爺爺說實話，這些錢你哪里來的？”

老人一臉嚴肅，看著馬奮斗，話語間充滿了長輩的威嚴。

馬奮斗先是一愣，隨即想到了那天突然出現在衛生所的爺爺，瞬間明白了事情的經過。看著嚴肅到刻薄的老人，他淡淡道：“這你就別管了，我只能跟你保證，這些錢是干凈錢。”

“干凈錢，難不成你在山里頭撿到的？再說了，撿到的就是干凈錢了？奮斗啊，咱做人不能忘本。”

“跟你說也說不清，反正是干凈錢，我走了。”不耐煩也解釋不清楚的馬奮斗站起身，撂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走出門口的他又折了回來，對著老人的側臉說道：“李叔說要認我做干兒子，我答應了，提前跟你說一聲。”

“李春生？”老人想了想，看向馬奮斗說道。

見孫子點頭的老人轉回視線，嘴里喃喃道：“奮斗啊，不管是你認他，還是他找上你，他的錢你可不能拿，那是他們養老的錢。”

“馬桂才！”猛地，馬奮斗吼了一聲。

覺著聲音大了的他微微壓了壓嗓音繼續說道：“我都說了，錢是干凈錢，更不可能是李叔的養老錢，你咋就不相信我一次呢？”

“就不能跟上次我說要接你的班一樣，認同一次我呢？”

馬奮斗身體微微顫抖，臉色微紅，情緒稍顯緊張。甩下兩句話后，摔門而走。

被自己孫子喊了全民的老村長看著搖晃的木門，沒了喝湯心思的他杵著拐杖站起身走向內屋。

坐在床榻上看著一個鐵盒子，雙手輕輕拿過打開，一張張十元、百元的票子堆疊在一起。他嘆了口氣摸了摸紙幣說道：“這兔崽子，說都不讓人說了。”

他慢吞吞的數著，許久才算到了五千這個數額。將剩余的錢和紙張放進鐵盒里，將另外一堆總計五千的錢拿了張報紙包好，拄著拐杖走出房間，帶上門后往馬奮斗住處走去。

原本就像借著機會教育一下壞事做太多的孫子，再用這五千塊表一下自己的態度，沒想到還沒說完，就將孫子徹底惹惱。

聽著村民的招呼，他慢慢的點頭，步子卻是向村口的馬奮斗住處堅定不移。

……

回到自己的房子，生悶氣的他躺在床沿抽著煙。一只手夾煙，一只手搗鼓著看上去比萬重山先生還要好上不少的手機。

他點開老村長的資料，看著屏幕里蒼老的照片，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連忙將手機藏好的他拍了拍煙灰，向大門走去，心中卻是疑惑，除了金龍他們沒有人會來找他。

打開門，卻見是爺爺。

沒關門也沒說話的他轉身往屋內走去。

老人跟在他背后進了屋子，已經看不大清的雙眼隨意的掃視著屋內的擺設。

他緩緩將報紙放在案桌上說道：“給你準備了五千塊錢，路開修了就別停下，回頭我找個時間再去趟縣城，看看能不能要到些錢。”

“算了吧，前年陪著你去，光是在門口就站了四小時，還沒說上兩句話就被打發了。”沒去翻報紙的馬奮斗心中一軟，抱怨道。

“那也得試試，你這修了停，停了修的不就是缺錢嘛。”

“算了，縣城就別去了，這錢你也拿回去。不然你來場大病，我可沒錢給你交藥費，自己留著吧。”

馬奮斗將報紙塞進老人的手里，并不準備接受這筆錢。

屋內逐漸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好一會，老村長才轉身離開，走出兩步他轉過腦袋，問道：“真是干凈錢？”

被氣得跳腳的馬奮斗拍著大腿，臉色不悅的喊道：“您就放一萬個心，絕對不讓你帶著污點去下頭。”

老村長走了，沒有再說一句話。

只是出了這屋，便往隔壁李春生的家里走去。邁進門框，他看向燈光方向喊道：“春生，在家嗎？”

“誰啊~”

廚房方向傳來一句詢問，隨即一個身影走了出來。滿臉笑容的李春生看見是馬奮斗爺爺后連忙說道：“叔，正準備去您那一趟呢，怎么來了？奮斗把事給你說了？”

許是聽見李春生的話語，李嬸也從廚房走了出來，看見老村長后連忙補充道：“吃飯了沒？快屋里坐。”

“恩，到兔崽子那看了眼，就順帶來你這坐坐。”老村長隨意說了聲，也不客氣的就往廚房走去。

飯桌上，李嬸忙著給老村長添碗筷倒酒，李春生忙著將事情的原委再說了一遍。

“叔，這事您答應嗎？”末了，李春生探著脖子小心的問道。

“答應，能有啥不答應的。”

敲了兩下旱煙，重新上了些煙葉的老人喃喃道：“我半只腿入了土，他爹媽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會不會回來，你們愿意看著他一點也好。”

“我沒別的要求，來這也就是給你們提個醒，喜歡奮斗是一回事，可別把所有的錢都給他了，那是你們養老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