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就到了年關(guān),不聲不響之間,又是一年。
一只盈白的手搭在窗口,墨發(fā)青絲也垂落許多,隨著微風(fēng)拂動(dòng)。那只手的主人正趴在窗邊,眼睛閉著,似乎是在淺眠。
錦浮生從書房走過來,看見黎盡歡趴在窗邊,輕笑著搖頭。然后走過去,將她打橫抱起來。
一番動(dòng)作,黎盡歡睜開眼睛,一片清明,“玉書,我又不是不能走路。”
錦浮生抱著她坐在軟榻上,坐定以后才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現(xiàn)在還虛弱著。”
她嗔怪著看他一眼,好笑道:“已經(jīng)沒事了,起初剝離靈力的時(shí)候才是最難挨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什么事了,你不用這么緊張。”
錦浮生眸里多了幾分憐惜,“苦了你了。”
她抬起臉,吻上他的薄唇,含糊不清的說:“這樣才能早些見到你。”
她沒想過,這一次的分離,有萬年之久。
這一萬年,她看盡生離死別。這一萬年,她看盡人情冷暖。這一萬年,她參悟眾生。
她在佛前懺悔,她在佛前祈禱,她在佛前贖罪。
哪怕,那不是她的罪。
終于,洗凈了一身的殺孽。以一個(gè)新的自己,回到他身邊。
其實(shí),她從來沒想過離開。
從決定的那一刻,就沒打算放手。從決定的那一刻,就想著回來。從決定的那一刻,就想著以后。
所以,她終是……回來了。
兩個(gè)人額頭抵著額頭,互相注視著對(duì)方。他們兩個(gè)的眸里,都只裝了各自的身影。
錦浮生開口:“今天天氣很好,出去走走吧。”
黎盡歡輕輕點(diǎn)頭,“好。”
這座城,本就是為了她而建立的。這一萬年,都由清風(fēng)城來見證。
他們走遍了整座城,最后的落腳點(diǎn),還是無名酒樓。
錦浮生牽著她走進(jìn)門,笑道:“呦,真熱鬧。”
他翹起唇,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墓痈缒印S沂掷镞€是那柄玉骨扇,瀟灑風(fēng)流,始終如初。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他的左手,牽著一個(gè)人。
黎盡歡從他身邊露出臉,綻開笑靨:“是很熱鬧。”
掌柜看著他們,清雋的臉上露出笑來,真心實(shí)意:“歡迎回家。”
錦浮生愣了一下,第一次在臉上露出呆愣的表情。
佟樂撓了撓后腦勺,咧嘴笑了:“歡迎回家。”
錦浮生的笑深了幾分,“哎呀,就知道你們沒有老板不行,想我了吧。”
丫頭拽著白知意本來在一邊,聽到錦浮生這話,她斜眼看了這邊一眼,“有些人,未免臉皮太厚了些。”
清平掩著唇,眼里卻是藏不住的笑意。坐在她身邊的蒼伊也忍不住彎了眉眼。
七叔七娘從后廚走出來,手里都端著菜。
七叔看見一個(gè)個(gè)的都在這里愣著,立刻下令:“怎么都在這里愣著,還不端菜去!上樓吃飯!”
七娘抬腳就給了他一腳,“你這人,就不能好好說話,跟孩子們喊什么!”
七叔張了張嘴,在七娘的眼神壓力下閉嘴了。
有些人不厚道的笑了,為首的就是錦浮生。他開懷的笑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暢快。
“哎呀,快點(diǎn)快點(diǎn),小白跟我一起去端菜。今天七叔做了不少好吃的呢。”佟樂推搡著白知意。
錦浮生搖頭笑笑,“都上樓吃飯吧。”
天字一號(hào)房,大圓桌坐滿了人,桌子上擺滿了菜。
杯盞交錯(cuò),笑語不斷。
這一年,所有人都銘記這個(gè)冬天。
這一年,所有人都銘記這個(gè)年夜。
這一夜,無名酒樓最為熱鬧。
這一夜,無名之人最為開懷。
這是家,這是無名的家。
這是城,這是無名的城。
誰都可以停留駐足,誰都可以靜等離人。
縱然是迷途的倦客,終究可以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