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晨光微起,隨著輕柔低慢喜鵲叫聲,不緊不慢在正房鋪開來。
內(nèi)室門口,錦繡花開的雙面繡折疊屏風(fēng)靠窗一旁勉強站立,邊緣鏤空金絲楠木上,一縷兩絲陽光偶爾跳躍著耀眼的金光。
黑衣人醒來,條件反射般坐起,銳利雙眸掃視一周,空無一人,感官全開仔細搜尋……
正房無人。
昨晚睡了一只鬼?
忽地,他深邃雙眸盯著粉白絲緞床鋪上那一抹暗紅血跡,緊抿薄唇,陷入沉思。
敞廳門口,黑衣少年視線一直在那鮮艷花瓣中間要落不落的露珠上,其他感官卻直奔正房。
一人?
只有一人的呼吸?
還是男人的呼吸?
黑衣少年猛地彈起,直沖正房門口。
“砰——”
精雕細琢的木門瞬間倒地。
兩道黑影極快地纏斗在一起。
片刻后,一陣雜亂腳步聲自竹林處傳來,黑衣少年一個分神,黑衣人轉(zhuǎn)身逃離,幾個呼吸間,早已不在眼前了。
“花大當(dāng)家!”老者聲音自竹林中傳來。
黑衣少年一個跳躍站立在竹林邊,左右兩邊一簇簇盛開的鮮花蜿蜒排開,如同守衛(wèi)這間小院的護衛(wèi)那般傲立。
前方一行五人自竹林中走來,三男兩女,打頭的是老者。
黑衣少年掃了一眼眾人,除了老者,還認得其中那位穩(wěn)重干練的嬤嬤,似乎叫方嬤嬤?還是宮嬤嬤?或是……
“小黑,你師傅呢?”老者略帶嚴肅地打斷了黑衣少年對那位嬤嬤的探究。
小黑只看了一眼老者,默不作聲,繼續(xù)打量嬤嬤身邊的另一位老人家。
嗯,真的老人家,頭發(fā)胡須花白,身體四肢虛胖,或是之前走得快了些,現(xiàn)在還在喘著粗氣。
一點也不像老者,空有滿頭灰白發(fā),哪哪都不像個老人家。
“花大當(dāng)家?花大當(dāng)家?……”老者也清楚小黑不愛搭理人的毛病,一邊沖著正房喊,一邊邁步想要越過小黑走去正房。
“叮當(dāng)——”
斜刺向老者邁出左腳的匕首被一顆小石子擋了一下,插進一旁泥土中。
“哎呦——”
老者極快地跳回原地,食指顫抖著指向小黑,“你,你敢!”
謝有鳳快步向前扶住老者,急忙查看傷情,又轉(zhuǎn)頭怒瞪小黑,“真蠢!傷著了舅父有你好看!”
小黑轉(zhuǎn)頭撿起匕首橫臥在胸前,擺開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架勢,一言不發(fā)。
謝有鳳從他那藐視目光中感受到些許羞辱,氣哼一聲,拔出腰間軟劍直取小黑喉間。
小黑先她一步,匕首極快地掃過謝有鳳頭頂,一簇青絲掉落的剎那間,謝有鳳下巴已經(jīng)被匕首抵住了。
眾人倒吸一口氣,來不及看清小黑如何出手,只見謝有鳳的銀色軟劍向老者方向飛去。
老者這一次反應(yīng)慢了一拍,胳膊被軟劍掃了一下,灰白袖子裂開了一條口子,立刻有血珠冒出來。
“小黑,不得無禮!”
竹林中走出來夜行衣人,大黑。
小黑只給了大黑一個眼神,手中的匕首依舊抵在謝有鳳下巴上,紋絲不動。
謝有鳳完全被鉗制住了,一雙杏眸淚光閃爍,卻倔強地昂著下巴,雪白的皮膚上隱約顯了血絲。
大黑劍眉微皺,心里快速計算一遍小黑速度和力道,也只能無奈地停在老者旁邊,伸手介紹站在老者另一邊的人:“這是宮里來的管公大人,有急事要找花大當(dāng)家了解情況?!?
小黑不言。
眾人不語。
“謝大小姐似乎中毒了。”那位小黑眼里真的老人家突然出聲。
老者一個忍不住,正待沖出去解救謝有鳳,一旁管公閃電般飛奔而出,直取小黑面門。
小黑來不及收回匕首,只能用身體去接招。
謝有鳳趁機朝著小黑揮出一小包藥粉。
小黑閉眼躲避剎那間,管公握著小黑右手,就要將小黑手里的匕首反刺向小黑心口去。
大黑極快地扯了小黑一把,和管公打得難分難舍。
小黑無力地摔倒在那一片艷麗盛開花叢中。
老者還記恨小黑不搭理自己,懶得管他,一個劍步追著管公和大黑身影瞧熱鬧了。
謝有鳳踉蹌幾步,重心不穩(wěn)也要向這一旁艷麗盛開的花叢摔去,老人家好心地扶住她。
“謝大小姐現(xiàn)在可不能摔去那里,否則,您身上的毒恐怕更加嚴重了?!?
謝有鳳嫌棄地拍開老人家,輕嗤一聲,道:“請御醫(yī)慎言!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拜你為師,我——”
“圓御醫(yī),咱們也不能干等著不是?上面還等著回話呢。要不你想個法子,我進去瞧瞧人?!毙『谘劾锓€(wěn)重干練的嬤嬤出聲打斷謝有鳳。
“還是宮嬤嬤想得周全,老夫身邊只帶了這麝香丸,要不嬤嬤試一試,勞苦嬤嬤冒險了?!眻A御醫(yī)遞給宮嬤嬤一個靛藍粗布荷包。
宮嬤嬤一眼瞧出那洗得泛白的荷包上粘了些許褐色粉末,有點嫌棄。
“嬤嬤別大意了,這些花的毒性這些年也未曾減弱過?!眻A御醫(yī)直接將荷包塞進宮嬤嬤手中。
“嬤嬤別擔(dān)心,我這就著人去取百花丹,那可是能解百毒?!敝x有鳳也嫌棄那荷包,又想討好宮嬤嬤,只得伸手去接那荷包,打算代替宮嬤嬤扔掉。
圓御醫(yī)立馬推開謝有鳳,直接將宮嬤嬤推進小院,不給宮嬤嬤猶豫時間:“嬤嬤信我?!?
老者被謝有鳳拉過來的時候,宮嬤嬤已經(jīng)進了正房。
“糊涂啊,你,”老者懊悔地指責(zé)圓御醫(yī),“那可是宮嬤嬤啊,這些花有毒你不知道?”
圓御醫(yī)側(cè)身擋住老者,不讓他進小院:“老夫已經(jīng)給宮嬤嬤藥丸隨身攜帶——”
“麝香丸?那是個什么好東西?街上哪家藥鋪沒有?”謝有鳳不屑的聲音打斷圓御醫(yī)。
“什么勞什子麝香丸?宮嬤嬤可是太皇太后身邊最得力嬤嬤,可千萬別在這里出事了?!崩险呱焓滞迫翀A御醫(yī)。
圓御醫(yī)往后踉蹌幾步,正好摔倒在小黑身邊,正待起身阻攔,被小黑從后面一把拉住衣角。
他回頭望了一眼小黑,少年臉上全是血污,心中不忍,伸手拉開隨身攜帶藥箱,嘆了口氣。
老者帶著謝有鳳往院里走了幾步,一排巴掌大小弩箭自正房飛出,直接釘在二人身前。
二人一愣,停在原地。
“啊——”宮嬤嬤在正房轉(zhuǎn)了一圈,左腳剛剛跨出正房門檻,一支弩箭擦著耳朵直飛出去,嚇得尖叫起來。
大黑聞聲趕來,只見花大當(dāng)家端著一架小巧玲瓏的弩對著方嬤嬤、老者、謝有鳳。
“大當(dāng)家,大當(dāng)家別沖動!昨晚皇上在華府遇刺,宮里下旨查找刺客,先生只是帶著宮里管公大人和方嬤嬤來看看……”大黑聲音發(fā)顫,急忙站到宮嬤嬤一邊,不著痕跡地將謝大小姐往老者身后推。
花大當(dāng)家不言,手里的弩紋絲不動。
“花大當(dāng)家,我雖進去了,可正房沒人,真的,我沒見到什么人。”宮嬤嬤聲音依舊穩(wěn)重,不停顫抖的手指卻出賣了她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