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葉望著指向自己脖頸的雪刃，后背已經頂到墻壁，臉上卻是少有的鎮靜。

“姮麟，沒想到再遇見你是這樣一種狀況。”紫言冷然說道，“開始我只是懷疑，可是后來你留在呂府的那種氣勢，讓我確定了你的身份。”

沒有驚懼，沒有訝異，百葉綻放出釋然的微笑，讓紫言不由一愣。“動手吧。我不是替我爹還債，而是不想讓林家沾上臟東西。”

“等等，紫言！”突然闖進的施齡大驚失色，“你還記不記得，在靈石境外，我說過要和你換一條命？”

紫言苦澀地笑，微微垂下手臂：“原來你要換的是她的命！放心，我許你的，一定不食言。”收劍轉身，在將要踏出門檻之時，深深地回望施齡一眼：“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費心，早在林家敗落的時候，爹爹就已在皇上面前把她保了下來。我又怎會辜負爹爹的苦心！”

百葉跟著追出來，卻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拖住了腳步。

“百葉……”那個聲音在說。

她眼眶有些發紅。

是幻聽嗎？艱難地循聲一望，站在眼前的，一襲青衣，正是她在腦海中一遍遍思念的那個人。她呆呆地望著他，心中憋了十多年的那許多話，此時此刻卻只能化作一句：“你，好嗎？”

王鳴川上前一步，一把把她摟進懷里，喃喃地說：“這些年你受苦了……以后不會再這樣了。”

“可你那時候一聲不響就走了，留我一個人在那宮里熬！”百葉嗔怒地掙開他的懷抱，像個被奪走糖的孩子。

王鳴川嘆一口氣，“你知道嗎，被你父親趕出來的那晚，我并沒有走。只是后來聽到你決定入宮的消息，我就一人上了童山，一心一念地把武功練好，把那悲憤都泄在一桿劍上。”

“你劍術很高，而且認識很多江湖人士，可知道那流云陣的作者是誰？”百葉忽然想起了蔡訶的所托，俯身撿起一段樹枝，把它繪制出來。

王鳴川嘿嘿一笑：“看來琤兒那小子還真沒給我丟臉，他畫的陣都傳出這么遠了！”

原來一直要找的人就是盧琤啊！百葉先是一驚，繼而喜上心頭。

然而施齡此時卻是一副頹然的神色，追著紫言跑出老遠。眼見著那丫頭只顧往前沖，他嘆了口氣，腳下一使勁，躍到她前面擋住。

“你跟著我干什么？你在靈石境救我一命，就為了換她一條命，真是勞您費心了啊！”紫言吸著鼻子，沖施齡道。

“你聽我說，我是怕你知道百葉的身份后殺她，所以先和你說好……”

“我懂！”紫言打斷他，“如果沒有她你還不救我了是不是？既然現在你的目的達到了，還假惺惺地追來做什么？”

施齡忽然上前一步，狠狠地抱住了她。紫言還要說的話，連同她的怒氣一并咽了下去。“我保百葉，只是盡了朋友之道，可是我不能由著最重要的人離開啊，所以一定要追上來……”他喃喃地說。

今天的陽光似乎特別刺眼，烤得人皮膚生疼。施齡累得半死地把行李們搬上馬車，無可奈何地朝難舍難分的某兩人看去——好吧，紫言正忙著和她父親告別我就不說什么了，你倆也好意思在邊上卿卿我我不來幫下忙？！

“你真不和我們一起走？你和琤兒也好久沒見了吧？”百葉望著情郎，想把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深深地印在心里。

王鳴川握住她的手：“放心，我們馬上還會見面的。我要去阻止一個人干傻事，只用一會兒。”說完，他一狠心，飛身而去。

多少天以后，再提起上天的這個“眷顧”時，百葉情愿沒有當時的重逢，情愿只是重復著思念的動作到老，等著傷口風干，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