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說?”
“當時醫生叫你坐在高凳上打退燒針,你看見醫生拿著一個又大又長的針筒,就死活不肯打針,說以前發燒都是吊葡萄糖才能好的,退燒針和退燒藥對你來說沒有用。其實我知道你很怕打屁股針,對不對?”女孩禁不住噗哧一聲笑了,粉潤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
“就是這樣,那時候你就是像現在這樣笑的。我看見你笑得臉都紅了,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很可愛。醫生趁我發呆的時候推完了針筒。回校之后我從隔壁班同學那里知道你叫小雪。”
“怎么,原來你還記得呀?我還以為你真的忘了呢。”
“怎么可能忘呢,這些事我是不會忘記的。”雨沉默了一下,正切割著牛扒的兩只手停了下來。
“許多事情我都不會忘記。第一個圣誕節在初中過的,那天晚上你穿著一席淺白色的冬裙,鋼琴聲響起,你唱著王菲的那首‘Eyesonme’,聚光燈投射下來,照在你身前的麥克風上,這一幕我不會忘記;打乒乓球的時候,你總是發球,總是喜歡跳起來歡呼,總是一副自信滿滿的姿態,也總是第一個被我淘汰,這一幕我不會忘記;升中考試最后一天,你的座位——”
“好了,有些事情已經過去了,就別再提了好嗎?”刀叉按順序從里向外依次取出,現在又按順序重新收好。雪從包里取出兩張紙巾,一張遞給雨,一張輕輕擦凈留在唇邊的油漬,
“我記得初三的時候,我們兩個班競賽作文,有一次對改試卷的時候我拿到你的一篇文章。我記得你在里面說,時間就像一條長長的繃帶,共同的經歷記下共同的創傷,在歲月的長河中回首的時候,那些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它們只能緬懷,不能治愈。那天是一個意外,我不想再回到那一天去想那些事,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雪的眼睛開始閃爍,目光里含有一絲傷愁。
“也對。”雨看著她,不好意思地笑著,連忙繼續說道,
“你看我,見面到現在一直聊的都是些發霉的東西,還沒問你的近況呢。真馬虎。那,你現在在哪里上大學?”
“初中畢業之后我去了臨水近郊讀高中,現在在那里的長洲大學讀書。”
“臨水?啊,那可是個好地方啊。一年里,四季如春,江山如畫。”
“怎么,你也去過臨水?”
“當然了!我就是從那里出來的。那里有一座云山,春天漫山遍野的白蘭紛紛開放,斜風細雨陣陣撫面,在云山上一路奔跑,踏過一縷又一縷幽香,享受風雨沐浴的那種感覺簡直Perfect。”
“真的?”
“當然了!我不騙你,下次你可以去試試,不過最后一次看云山到現在已經八九年了,不知道那里和從前還一不一樣,希望變化不要太大。”又沉靜了片刻,雨繼續說:
“長洲大學,哪個系?”
“歷史,這次來望夏參加一個研究報告會也是學院方面委派的。”
“噢,Gotit.真了不起。”
“有什么了不起?出來還不是像一個考古學家那樣天天住在洞穴里和那些法老呀陪葬品呀恐龍呀什么的睡在一起?”
“這有什么不好。我聽人說,世界上有兩位哲人最偉大,一位是先知,一位是考古學家。先知預言未來,而考古學家預言過去。”
“哈哈,你就別取笑我了。”
“沒有取笑,我說的是真的。”
“那你呢?在望夏理工讀什么系?”
“計算機網絡,入這一行那天起就開始后悔,課程簡直像天方夜譚,不知道能不能活著走出來。”
“你還安慰我呢,自己不是一樣?你呀,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沒自信了,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啊。”
“會嗎?不會吧。”雨夸張地瞅了瞅自己作審視狀,“我這個樣子像是一個沒有自信的人么?”
“不像,但是我看得出來。”
“別開玩笑了,對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手機號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