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琴語,攜帶著暖意,似冬日里的一杯溫酒有無盡美好。湖面一雙雙飛燕,輕掠而過,停在枝頭理著蘸濕的羽毛,盤發上發著銀光的簪花跟湖面波光一起粼粼閃著,細膩的銀絲溫潤典雅,挽花的弧度恰好。好似看清了卻又模糊,伸出手去想抓住,發現眼前又是虛無一片,霧掩銀光,忽近忽遠。
幾只靈鳥停在院墻上吱吱喳喳個不停,太陽高升,再過一個時后便該吃午飯了。
卿芥緩緩的睜開眼睛,剛想抬手揉揉眼,發現驀疏握著自己的手趴在床邊睡著了。她側著身,看著他的睡臉,笑容不自覺的浮現了。
時光靜謐,陽光溫和,僅是這樣,便覺得美好。
驀疏閉著眼,輕聲笑了一下,“要是沒看夠的話,我可以再睡會。”說完驀疏睜開眼溫柔的看著卿芥。
卿芥的臉一下子紅了,立馬正過身躺好,扯過被子蒙著臉。
驀疏起身,輕吻了卿芥的額頭,“別亂動,我去叫偃修來。”驀疏把披風放在床尾,走到門口準備推門出去的時候聽到從被子里發出的偷笑聲,自己也被逗笑了。
只是去叫了偃修,結果稞子、赤沄,年豐、孤啟悅、伯禹全都來了。
偃修給卿芥把了把脈、用靈力查看了一下,對卿芥說,“嗯,等這些傷口重愈,就沒事了,我拿了一盒玉脂霜,你每日涂一次,疤會好的快些。”又轉頭對稞子說,“把剩下的藥拿來。”
稞子點著頭跑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把藥端來。
喝了藥,孤啟悅第一個沖門上去抱住卿芥,告訴她自己有多擔心,稞子赤沄也圍了上去。驀疏被擠到邊上,余光里,卿芥看到偃修把驀疏叫了出去。
“午時飯后,你便隨我回上介。”
驀疏想了一下,“那個禮物,我想自己給她。”
“你的東西我都給異凈了,自己去拿吧。”
風吹過驀疏的碎發,吹過了就走,頭也不回。
“卿芥姐姐你趕緊梳洗好準備出來吃飯噢。”孤啟悅從屋里推著一幫人出來,把門關上。
卿芥從屋里出來,穿了一件青藍色的紗衣,隨意半卷起的頭發插了一根玉簪,簪子的一端刻著流云紋的樣式,腰間吊掛著驀疏送的浮磐石。
這大概是南月居有史以來人最多的一次,從房間里臨時搬了兩張桌子拼在起。
菜很豐盛,酒香很濃,言笑盛歡,仿佛兩天前的大戰已經是過去了很久的事了。
要多么辛運,才能和在生命中扮演著重要角色的人圍城一桌一起吃飯。
飯后,趁著收拾的間隙,驀疏叫異凈帶他去拿東西。異凈蹦蹦跳跳地一直把了驀疏帶到南月居后的灌木叢里,在一塊大石頭前停下。
驀疏看著石頭邊一塊有明顯被挖挖過又埋上的地,無奈的看了一眼異凈,然后從土里找到了東西,仔細地清去上面的土。還好用盒子裝著。
“你在這干什么?”卿芥跟著驀疏過來。
驀疏轉過來把盒子藏在身后,“沒...沒什么。”
卿芥湊近,朝驀疏身后探了一下頭,“我都看到了。”驀疏順勢就把盒子遞給她,“這是給你的。”
卿芥拿著盒子準備打開,驀疏伸手壓在盒子上,“回寤青閣再打開,”驀疏抱著卿芥,“一會兒我要去上介,如果仙帝今日心情也不錯,免了我得罪,我就立馬回寤青閣找你。”
“好,我先回去等你。”卿芥抱緊驀疏,兩人都不想放松分毫,珍惜著這一點時間。
異凈馱著盒子在腳邊轉悠。
驀疏注意到卿芥發簪上的流云紋,用手摸了一下,“這個紋樣很眼熟。”
“噢,是我路過一個鋪子時看到的,覺得好看便買下來了。”
“確定不是因為想我才買的?”驀疏笑著說道。
“哪有,我只是也覺得流云紋的樣式好看。”卿芥的眼睛看著別處。
“那你一定會很喜歡盒子里的東西。”
卿芥好奇的看了一眼驀疏又看著異凈背上的盒子,滿心期待。
“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
驀疏拉著卿芥的手,靜靜地走著,多希望這條路能夠長一些,能走的久一些。
此生生此情,行行皆為君。
回到南月居,偃修已在院口等候,驀疏走到旁邊準備離開。
“可以帶我一起去嗎?我想見見我哥哥。”孤啟悅問道。
偃修想了一下,點頭同意。
年豐也表意說要一同去,偃修也答應了,但不能在上介待太久。
偃修帶著三人去了上介,伯禹也跟卿芥告別回往新林。南月居一下又空了,像平時一樣,只有卿芥和稞子、赤沄。卿芥深呼吸,也準備做自己的事。
“稞子,赤沄,跟我去上云殿。”
卿芥到上云殿的時候,師宗和師尊正在庭內。卿芥帶著稞子和赤沄一同從側門進到內庭,見到正在給皙靈孔雀喂食的師尊和師宗。
“你們在這邊等一會吧。”卿芥對稞子、赤沄說到,走向師尊師宗。
“師宗、師尊。”卿芥向二人問好。
“卿芥啊,傷都好了嗎?”師尊上前關心到。
“差不多了。”卿芥笑著。
“找我們有什么事嗎?”師尊看到站在后面四處環顧的稞子和赤沄。
“我要回寤青閣了,這段時間謝謝二位的照顧。”
可以看出師尊和師宗都有些驚訝。
師尊沉默了一會,“嗯,回去也好,聽說惇物山的風景特別美,到時候我們會去看你的,你也可以常回獵道山玩,這勉強也能算你的家。”
“嗯,會的。只是我走后稞子和赤沄就得勞煩你們照顧了。”
卿芥又和師宗說了幾句話,便向他們告別。走到兩個娃娃面前,摸著他們的腦袋,“以后你們就跟師尊師宗學,一定要乖,知道嗎?”
“師卿是要回你自己的家嗎?”
“嗯,我家在惇物山寤青閣,你倆可以隨時來玩。”
“我知道惇物山!我在書里看到過,說是那里有好多奇珍異草,偃修大人就是從那里拿來的藥治好的師卿。我一定會去的!”稞子興奮的說到。
“到時候你們來,還給你們做好吃的。”
“一言為定。”赤沄別著頭看著地面,伸手跟卿芥拉鉤鉤。
“一言為定。”
云淡風輕,去上介的路上看到中介各地都在重建、修整,火燒盡后的凄涼感還有殘存。
萬生大殿上,所有仙神齊聚,相互間議論著,不遠處手腳拴著枷鎖的絕屠王尊穿著一件囚服被仙兵押上來,跪在大殿中間。
凌亂的頭發披散著,眼睛只盯著一處,一言不發。
“各位仙神覺得,絕屠王尊該如何處置?”仙帝問道。
大殿上議論紛紛,說處死的、關押暗牢的都有,但一時間都覺得不是最佳之策。
趁著商討間隙,偃修帶孤啟悅和年豐見了見在殿外等候的孤啟汜。
“哥!”啟悅抱住孤啟汜,眼淚止不住的流。
孤啟汜嘴唇慘白,艱難的抬起被鎖鏈束縛的手,給啟悅擦去眼淚,“哥沒事,你趕緊回去吧。”
啟悅還是頭一次見受了這么重傷的哥哥,也是頭一次聽到他這么虛弱的聲音。心里全是心疼。
“哥,你不會死的,你還告訴他們消息了,他們會記著的,對吧?”啟悅哭個不停,孤啟汜強忍著淚水,輕輕摸著啟悅的頭。
“年豐,帶啟悅回去吧,照顧好她。”孤啟汜對年豐說。
年豐拉著啟悅走遠了,孤啟汜笑著,他很滿足了,這件事沒牽扯到啟悅,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輪到孤啟汜上殿了,看到被帶去天淵執行的王尊,孤啟汜心情很平淡。
“絕屠上將孤啟汜,你為何要在戰前給我送消息?”仙帝問道。
“是我妹妹來送的,我希望她不要受到我牽連。”
“那你又為何與北眙、驀疏二人交手時不盡全力?”
“我盡力了。”
“啟稟仙帝,孤啟汜在與驀疏交手時故意激怒驀疏,好讓其抹去善性,大肆破壞,危害三介。”一仙神說到。
“仙帝,據我所知,孤啟汜確實是想讓驀疏舍去善性,不過是為了讓他能成功剿滅絕屠,您也看到了,若不是舍去善性,在負傷累累的情況下能不能贏過突然出現的王尊近侍還不好說。”偃修說到。
仙帝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是如此,“既然如此,孤啟汜確實有功,雖不足以功過相抵,但罪不至死。先由北眙看押,日后再看表現而定吧。”
“遵命。”北眙示禮。
“偃修,驀疏你帶回來了吧?”仙帝問道。
“嗯,就在殿外。”
驀疏被帶上殿,手上的鎖鏈暫時消除了他的靈力。
“這次,你滅了絕屠有沒有危害三介,是功一件,我答應如果你能成功擊退絕屠便對你的罪行重新發落,你可有什么要求?”
“我想去寤青閣。”驀疏直言說。
大殿上的仙神聽到寤青閣,都很疑惑,仙帝也是。
“寤青閣的要務是為三介要地制送靈藥治病救人。如今卿上不在,整個惇物山只有卿芥一人打理。說到這,偃修有一個不情之請。”
“說吧。”
“卿芥這次也算是有很大的功勞,她告訴我她也想要一個能幫她忙的人。仙帝能否看在她兩位父親和她為三介做的功勞上,答應她的請求?”
仙帝沉默了一會,這次偃修連朔集都搬出來了,仙帝確實對這一家人有愧意,也非常感謝他們。
“好,從此驀疏便于寤青閣卿芥看守,若是有任何問題出現,不管是卿芥還是偃修你,都是死罪。”
“偃修替卿芥謝過仙帝。”
驀疏看著偃修,沒想到他會為自己說這么多。
殿會散了,偃修受命押送驀疏去寤青閣。
“謝謝了。”
“我是為了我妹妹,若是你讓她傷心,在我死之前,我一定會讓你死的很慘。”
同樣是風輕云淡,卿芥回南月居收拾完東西,酒棚下埋的酒只帶走了和醉笙一起做的深茶酒。卿芥站在門口看著這個地方,笑著回憶起好多美好的事情。
前兩日下的雪都化干凈了,惇物山腳下熟悉的氣息,還有百霧林散發的靈氣,一切都是那么親切。
卿芥沒有直接到寤青閣,而是從山下按著順序一步一步走回寤青閣,她很享受這個過程。
不知不覺寤青閣的牌子就出現在眼前,真是好久不見了。卿芥進屋放下東西,拿上深茶酒,向爹爹的墓走去。
“爹爹,我回來了,好久沒來看您,給您帶了好酒,您可不要生芥兒氣啊。”
卿芥把深茶酒圍著樹澆了一圈。卿尚的菩桐樹已長得很大了,再過個數十年說不定就有古楓樹一半大了,到時候定要處理一下周圍的這些小樹。卿芥也給御貍倒了一點酒,深茶酒的味道對御貍來說,它應該會覺得有些苦吧。
待了一會,卿芥回到寤青閣收拾屋子,以后就要一直住在這里,要好好檢查一下所有東西都還能不能用。多了異凈和幻青兩個小家伙,還得專門給他倆做個窩,幻青的還好說,異凈的窩定得放在外面,還要做大一點,萬一它睡著睡著突然變回原形,寤青閣都要被它撐壞。
查看了廚灶,鋪好兩個床鋪,進爹爹的書房看看還有留下什么藥草,轉了一圈,卿芥回到屋子,把古桐琴放好,衣裳首飾放好,拿起驀疏給的盒子,放在腿上。
卿芥懷著激動地心情打開了盒子,看到里邊上面放著精致的頭飾,下面放著紅色的嫁衣,愣著說不出話。眼含著淚,微笑著摸著衣領邊的流云紋樣,覺得一切都好不真實,當時在須奉鄉卿芥就覺得,羅紅的衣裳一定要是嫁衣才是最美的,如今看著這件屬于她的羅紅嫁衣,真是好看。
“芥兒,我回來了。”
門口傳來驀疏的聲音,卿芥回過神,放下盒子,跑了出去。
“歡迎回家。”卿芥抱住驀疏,剛剛還在眼眶里打轉的眼淚流了下來。“以后你都呆在我身邊可好?”
“好,你想要的一切也是我想要一切。”
曾幾何時想過的場景都成了真,素青墨衣,流云錐霞,應是成雙成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