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予不知什么時候醒過來的,黯淡無神的眼睛怔怔地望著他,虛虛的又叫了一聲:“葉卓恒。”
她還認得他。
“是我。”葉卓恒溫聲答應。他此刻跟她挨得很近,更加看清楚她慘白無血的面容,面頰上還有些許擦傷,已經開始結痂。他相信這些疤痕很快就會褪去,只是她心上的傷,恐怕這一生都無法治愈。她的唇瓣動了動,聲音卻細微得被床頭上的醫療儀器蓋過。他俯下身,將耳朵貼了過去。
這一下,他終于聽清楚了。
她說:“葉卓恒,我疼……”
葉卓恒俯視著她,遠山一樣的眉眼,畫足了山水的溫柔。她的五官長得更像她的父親宋凈帆,但又繼承了她母親唐心穎的溫柔……他凝視著她稚嫩而蒼白的面容,眼前浮現逝去師友的面容,那時候年輕的他們以及更加年輕的自己……這樣一瞬間的恍惚,被宋景予輕微的呻-吟聲擊散。葉卓恒回過神來,寬厚的手掌輕輕安撫著宋景予,柔聲道:“景予乖,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宋景予抬眼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下。她咬著牙,眉心緊緊擰在一起,像是在努力回想著什么……少頃,她痛苦地擺著頭,低低的哭了起來。
葉卓恒聽著她悲痛無力的抽泣聲,明白她想起了什么。那些安慰的話梗在喉嚨,猶如一根刺。他看著她瘦小的身體因為痛苦而顫抖著,一股不安涌上心頭,他連忙抬手按下床頭的呼叫鈴。
轉眼間,溫延和一眾醫護人員又回到了病房。
葉卓恒被請出去外面。隔著玻璃墻,里面再一次忙碌起來。他看著她,慘白的臉上痛苦的扭曲著,嘴唇費力地一張一合……他看清楚了她的口型,終于還是不忍心,轉開臉不再看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延從里面出來。他目光沉重地看了一眼葉卓恒,說:“給她打了鎮靜劑,睡了。”
葉卓恒看了一眼里面,確實睡著了。他輕嘆了聲,問:“她現在情況怎么樣?”
“不太好說。她雖然在她母親的庇護下保住了性命,但還是傷到了脊椎神經,具體有什么后遺癥,還得等她情況穩定些再做詳細的檢查。”溫延說著,忍不住嘆息道:“她現在這樣兒,還不如傷到腦袋,忘了干凈呢。”
葉卓恒雖然無語身為醫者的溫延說出這樣的話,但也無法反駁。那天的事故有多慘烈,他知道的。而在事故中僥幸存活的宋景予,她不僅親身參與了全過程,更親眼目睹自己的雙親在這場事故中喪生……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孩子,那樣慘烈的傷痛,哪里是身體上的創傷能夠比的。
他輕嘆了一聲,只希望這孩子能夠再堅強一些。
溫延拍了拍葉卓恒的肩膀,“好好照顧她吧。”
葉卓恒沒有說話。
溫延走到門口,忽然停下來。他回過頭,一臉嚴肅地對葉卓恒說:“卓恒,你可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