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如墨，一個少年人走在大街上，兩邊的人家個個大門緊閉，天色已晚，誰會在黑夜之中獨自行走？

“為什么，為什么又是這樣，這已經是第三次參加科舉，依舊落榜……”

“老天，你到底有沒有長眼，如果你有眼，就睜開來看一看吧！”

“憑什么只有那些達官貴人家族的公子們才能考中，我們這些憑借自己努力的人就要碌碌無為了此一生？”

“為什么？”他怒喊。

回答他的，是天際一聲悶雷。

轟隆隆，黑夜里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只不知這雨，是為誰而下？為了我嗎？

他走到一個墻角下，坐下，沒有看地上的雨水，他就這么坐了下去。

他眼神茫然地望向前方，望向茫茫的風雨中，仿佛已經穿透了漫天的風雨，看破了紅塵。然后他抬起頭，看著漆黑如墨的天空，低低的嘆息了一聲。

“唉……”

是在為自己悲苦的身世和凄慘的命運而嘆息吧。

“明明答題很順利，為什么仍然沒考中。難道真如別人所言，科舉早已被那些士族壟斷，貧寒子弟，仕途難進。”

“還用回家么，回到那個自己搭建的茅草屋。”

“呵呵，不用回了吧，回到那個家又有什么意義。既沒有親人，又不能遮風擋雨，倒不如直接睡在這大街之上，以天為被，以地為席。”

這個少年就這么倚靠著墻角，睡在了大街上，風雨中。

………………

當天際第一縷陽光照耀在他的臉上的時候，他疲倦的睜開了雙眼。

然后看到的是一個道士，如神仙一般的道士。道士略顯清瘦，白色的雙眉飄落在臉龐兩邊，銀白色的胡須飄灑前胸，讓人根本猜不出他已經多少歲。道士氣度儒雅，只這一眼，少年就已深深地為他的氣度所折服。他就這么悠悠地站在那里，仰首看天，仿佛在思考著什么。

“天，你掌管蒼生命運，卻為何總要讓世人迷惑，讓他們受此之苦，你怎忍心？”道士低低的細語著。

“小施主，你醒了。”他依舊仰著頭，這么說了一句。

“是的，道長有禮了。”

“小施主可是在為科舉屢屢失敗而煩惱？”

“嗯，道長怎知？”

“呵呵，小施主覺得人生一世，所為何來？”道士對他的問題微笑不答，反而反問與他。

“過去我對未來有無限美好憧憬，以為憑著自己努力，終有一天能揚名立萬，千古留名。但經歷許許多多不如意之后，漸漸對這凡塵之世已不再留戀。直至現在，實不相瞞，已看破紅塵俗世，頓覺生者了無生趣，漸有離去之心。”他望著遠方，語調蒼涼。

“小施主，你認為經歷些挫折磨難就可以看破紅塵了么，換句話說，你以為你現在就已經是看破紅塵了么？”道士微笑的問道。

他站起身來，看著道士的側面，充滿疑問的說：“難道不是么？”

道士轉過頭來，面對著他。“紅塵，豈有這么簡單。你可知世間有修真一說？”

少年微微有些不屑的回道：“當然知道，只是修真一說，太過飄渺，多有不實之說。”

道士微笑著說：“小施主既然認為生無可戀，不妨試試又有何妨。如若果真如那些世人所言，你再這般也不遲。”

少年充滿疑惑，問道，“敢問道長，修真有何用？”

“呵呵，用處么，小到可以修身養性，大到可以憑借諸天之力撼動大山大川。甚至或許能觸摸天道，掌握蒼生造化啊。個中體會，唯有施主親身嘗試，方可明白。”

道士看向遠方，仿佛連他也很向往這種境界。

少年失落的說道：“道長有所不知，在下區區一個落魄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焉能撼動大山大川？”

“施主錯矣，修真一道，身體健壯固然重要，但諸般奇異之事并不是只靠身強體壯所能達到的，而是借助法寶秘器和自身修行才能做到，所以小施主，萬萬不可灰心啊！”停了一下，道士接著說道：“小施主如果不再留戀凡塵俗世，愿意慕習仙道，自此向東行2000里，看到一座高山，名曰古仙即是了。”

少年作揖，“哦，在下莫小塵，敢問道長道號。”他抬起頭，天空蔚藍，卻哪里還見道士身影。

遙遠的，飄來悠悠聲音，“貧道古天，如若有緣，你我自會再見。”

“古天，古天……”

莫小塵望著蔚藍的天空，低低私語著。

************************************************************************

莫小塵看著這個破敗不堪的家，他站在草屋前面，事實上，自從那個古天道士走后，他心不在焉的回到家，然后就一直在這站著。

“與其在這里了卻殘生，還不如聽那位道長的話，去外面看一看，也許真有些境遇也說不定。”

第二日，他拿上了足夠的錢和干糧，在回頭又看了一眼家鄉后，向東走去。

“小塵，你去哪啊？”莫小塵的一位鄰居大媽看到他背著行李外出，好奇地問道。

“去修習道術。”

“王老頭，你知道嗎，隔壁的那個秀才郎莫小塵去修道了，你說他是不是沒考上狀元受刺激變神經了？”

“嘿嘿，我估摸著是。”

今天是莫小塵出行的第五天，前面是一片古老的森林，已經到了下午，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莫小塵不敢太往深了走，因為一個人晚上在樹林里過夜是非常不安全的，尤其是他這種沒有野外生活經驗的人，別落個立志去修道，到頭來修道不成，反成了野獸腹中食物就太過凄慘了些。想到這些，莫小塵尋到一個背風處，搭放好自己的帳篷，又在帳篷旁邊燒上一堆柴火，以防野獸接近，然后就進到帳篷里躺下了。

他躺在地上，回想著自己過去的人生，“這些年我努力考取功名，究竟是為了什么，不過區區一個名而已。那位道長說的不錯，我并未看破紅塵，否則又怎會為了科舉失敗而痛苦失落呢。那他又是什么人呢？”奔波勞累的莫小塵想著想著，進入了夢鄉。

他夢見自己在御劍飛行，天空蔚藍，他從白云中穿過，云氣飛快的向身后飄走。他扭頭，后面一個美麗的女子緊跟著自己，露出一個美麗的笑容，那美麗笑容，只看上一眼，足以讓自己為她傾心。他正打算呼喚她一聲，讓她上來和自己一起，如果沒有那個“救命”聲音的話。

“救命啊，嗚嗚嗚，救命……”

莫小塵一個激靈，他聽到一個女子在喊，喊聲中夾雜著恐懼與無措。即使這個聲音攪亂了他的美夢，但他還是站起身來，急忙走了出去。

憑借火堆的光芒，他看到遠處依稀有個女子的身影，也許看到了光亮，這個女子在朝著自己這跑來，一邊跑一邊喊著救命。然后他看到了他一生中都不會忘記的一幕，那個女子身后，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了過來。他十分的肯定這是他這二十多年來見到的最大的禽獸，他下意識后退了一步，然后打算向遠處跑。但聽著那個女子急切無助的吶喊聲，他卻根本移不開腳步。

在這一瞬間，那個女子已經跑到了近前，還有身后的那個禽獸。不，確切的說，那不是一個禽獸，而是一個怪物。

這個女子看到了莫小塵，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嗚咽著跑到他的身后，抓著他的衣角。

莫小塵感覺到了，但他不敢回頭，他拿起一個燃燒著的火把，看著那個越來越近的怪物。怪物仿佛很怕火，自從追到了火堆附近的時候就減慢了速度，一步一步的向二人靠近。

當怪物走得近些了，莫小塵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怪物比普通人高出一倍有余，頭上長著兩只大耳朵，如同兩把小扇子。尖利的牙齒露在嘴外，身上的皮膚疙疙瘩瘩，如鱷魚一樣，看著很堅硬，讓人懷疑就算用尖刀插上去，也許不能傷到它。

莫小塵手拿火把，戰戰兢兢的看著怪獸一步步走近自己。

他忽然咬了咬牙，掙開了女子的雙手，跑向那個怪獸。

“我還怕什么，這世界上還有什么值得留戀的呢，生無可戀，死有何懼。我連死都不怕了，又怎么會怕你？”

他奔向那個怪獸，手里兀自拿著還在燃燒中的火把，打向了那個怪物，怪物向旁邊跳開，躲過了火把，順勢用尾巴掃了莫小塵一下。

莫小塵覺得自己仿佛被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胸中氣悶，感覺都有些喘不上起來，他倒在了地上。

“我不是總是這樣失敗么？一直都如此失敗。”

他昂起頭，嘴里發出怒吼，爬了起來，揮舞著手中的火把沖向了怪物，這一刻，那個女子，看著莫小塵，仿佛覺得他也成了一個怪獸，一個不要命的怪獸。

怪物也許沒想到這個卑微的存在也能如此兇悍，愣了一下神，就在這愣神的一瞬間，莫小塵的火把結結實實的打在了怪物的嘴巴上。

“吼……”

本來莫小塵以為它會再度攻擊，所以在重擊了怪物一棒后正打算再度和它拼命，然而讓二人吃驚的是，怪物發出一聲怒吼后，掉頭跑了開去，轉眼間跑進了樹林中，消失不見。

“應該是很懼怕火吧，被火把燒傷了”，莫小塵心里想著。

怪物漸漸跑出了視線，莫小塵卻依舊站在那，面對著怪物逃跑的方向怔怔出神。

“公子，公子……”

“啊……嗯。”聽到身后女子的喊聲，莫小塵回過神來。

這個女子帶著疑惑的眼神看著莫小塵，“這位公子，真謝謝你剛才相助與我，不然我就……”，女子仿佛仍在后怕，說著說著就要哭了出來。

莫小塵看著她，剛才一直在注意怪獸，未曾太多注意到她，直到此時他才看清這個女子。

他看著她，秀美精致的臉龐，在夜色里，火光中，披肩的長發折射出火光的星星點點。不知是緊張還是火堆灼烤的緣故，她的臉頰微微有些暈紅，雪白色的裙子上沾染了幾點污漬，卻越發突顯出美艷。

莫小塵定了定神，說道：“姑娘，這深更半夜，你為何獨自一人在這荒山野林中？”

女子理了一下自己秀美的長發，說道：“不瞞公子，我自幼慕仰仙道，這次是去中土第一修真門派古仙派求道的。”

莫小塵悚然一驚，“古仙派，是否在古仙山上？”

“嗯，對。”

“古仙派原來是中土第一修真大派么”，莫小塵低低的私語著。

那個女子仿佛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說道：“對啊，公子不知嗎？”

莫小塵嘆了口氣，“哎，看來我以前太閉目塞聽了。”

其實也無怪乎莫小塵沒聽過，那個年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是所有學子的遵從的準則，他一介書生，對這個又怎會了解呢！

說了半天話，莫小塵忽然想到還不知道她叫什么，于是道：“敢問姑娘芳名？”

“雨柳綺，公子叫什么？”

“在下莫小塵”，頓了一下，莫小塵又說道：“對了柳綺姑娘，忘了告訴你，我也是去古仙派求道的。”

“啊！！！”雨柳綺驚喜交集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