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天去白色森林真的是達到了刷爆卡的目的。一切都在于喬磊揚的心血來潮，他發誓再也不輕易請客了，全是坑爹！
圣誕節逼近，穆北夏卻完全感覺不到節日的氣氛了。班里沒有再懷著浪漫心情織圍脖的人，沒有再買蘋果互相贈送的激動。這一切似乎都被每個人深深埋葬了。
操場的銀杏已經凋零大部分，放眼望去全是暗黃葉片鋪地的景象，學校看上去多了一份傷感的唯美。穆北夏時不時感嘆，時間過得好快，四季輪回得如此迅速，它從不為任何放慢腳步。
夢里斑斕的薔薇花，已開始逐漸顯現出凋零的模樣。
學校也從來不搞這些節日的活動，學生無不仰天長嘆，求輕松休息。
而在圣誕節之后的，又是期末考。穆北夏頭都大了。
“你復習得怎么樣了？”簡瑩坐在她身邊問道。
穆北夏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無心回答。她感覺就像是碰刺。自己也不想問簡瑩怎么樣，用膝蓋想也知道她已經開始暗無天日地背書了。
越看簡瑩越想打人。
“不說也可以。我想請求你一件事。”
“什么？”
“寒假我要參加一次國防知識競賽，你陪我去好不好？”
“什么時候的事？”
“老師選了我們學校幾個優生，這事學校沒有宣傳，所以沒什么人知道。”
“哦。”穆北夏淡淡地應了聲，然后下定了決心：“好，我陪你。”
“對了是去哪里？”穆北夏突然問。
“噢是暮城。”
“暮城？挺遠的呀……”
“嗯，所以到時候要乘坐飛機的，我已經買好票了！”簡瑩笑嘻嘻地說。
穆北夏一挑眉，“你就這么肯定我會陪你去？”
“當然啦，我那么信任你。”你一定不可以欺騙我。
簡瑩化作淡淡地笑容，這副表情清晰地印在女生的腦海中。有一瞬間恍惚失神，覺得好像是幻覺，再看簡瑩時，她已經恢復了平靜的表情，回到了那個她熟悉的簡瑩。
鑒于中午的午自習一般都想要做作業，于是把季言琿給穆北夏講題的時間改到了下午最后一節課的自習。其實要說那節課是自習的話也并不是很準確，因為那堂課沒有老師的看守，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明面上說的是自行學習而已。
夕陽橙紅的光芒透過窗戶，把靠窗的穆北夏幾人籠罩在美麗的光暈之中，班里的同學看見這一幕，都不敢去打擾，生怕打破了這樣夢幻的一面。
四人坐成田字格狀，簡瑩和喬磊揚仍自顧自地做著自己的事，季言琿給穆北夏講題，偶爾簡瑩會插上那么幾句。
“你腦子怎么就轉不過彎呢！你把它代換一下不就好……”
季言琿略顯低沉又好聽的聲音響在穆北夏的耳邊，有時聽著聽著自己就會走了神，也說不上來是為什么。被季言琿逮個正著時，他就會拿筆敲打北夏的腦袋讓她專心聽講。還真是一副老師的模樣了！
閑暇時間，穆北夏忽然失神地問了句：“你是喜歡夏天還是冬天？”
聲音很小，小到只有離她最近的季言琿才聽得到，男生也明白她是問自己，于是稍微猶豫了一會，然而轉瞬間。
“夏天。”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一種感覺。”
穆北夏沒再繼續問，眼神淡漠地繼續做題。
之后的期末考，穆北夏是提心吊膽地考完了，做那些理科題目真是讓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她最怕這些靈活的東西。
不過還好，季言琿給她講會了不少題目，考試中也比以往輕松一些。要說不感激的話那還不是真的。
剛步出教學樓，天空就開始下起雪，一時間響起許多女生欣喜的聲音。可穆北夏呆呆地望向天空，什么也不說，眼底似乎深得像一汪黑潭。還記得去年第一次見到下雪時，自己也是像那些女孩般欣喜若狂吧。
四季輪回，時間流逝得如此迅速。迅速到女生手足無措。
令人窒息的夏天不遠了。
【二】
穆北夏身穿一件韓式鵝黃色毛呢大衣，灰色的厚腿襪顯露出她苗條修長的雙腿，腳踏一雙深灰色短筒靴。發尾卷披散下來垂到了腰際，整個人看上去優雅而可愛。
到達了機場，穆北夏的眼光淡淡地掃向每一處，絲毫不失她的氣質和美麗。看到簡瑩坐在等候椅上時，她的眼睛瞬間變得有神采起來。
“嘿，簡瑩。”穆北夏坐在她的身邊，把行李箱放到腳跟前。
“你來啦。”
“嗯。你的頭發披肩了呢。”穆北夏看見她披下來的頭發，忍不住感嘆道。
“你的頭發也長了許多，齊腰啦。”簡瑩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念叨道：“怎么還不來……”
“什么？”
“季言琿和喬磊揚。”
“他們倆怎么會來！？”穆北夏瞪大眼睛。
“都是考完試那天碰巧遇到說的啦，所以也沒來得及告訴你。”
“哦。”
“生氣了？”
“沒有。只是……這樣四個人一起好像不太好吧。太夢幻了。”
“難道要分班去嗎？”
見簡瑩完全放錯重點，穆北夏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我的意思是，我們四個人，一起，好像不太合適。”
“撲哧。”簡瑩忍不住笑起來，“怎么會不合適，我們不是朋友嗎？”
“……”穆北夏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一臉認真地盯著簡瑩，“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他們其中的一個？”
簡瑩眼中有一瞬間的驚慌，但也一閃而過，仿佛過了半個世紀那么久，她沉聲道：“我喜歡季言琿。”
剎那之間，所有的花兒開始逐漸凋零成殘缺的模樣，所有的喧囂全部消失殆盡，所有的空氣開始抽離成沒有溫度的點。
世界失去了聲響失去了光。
為什么被關的人不是你。
為什么我要重溫孤獨的滋味。
為什么我要再次陷入黑暗不得不勇敢。
腦海飛速運轉，卻想不出什么合適的話，許久，她終于說出：“那么……我祝福你。”
“那你會接受喬磊揚嗎？”
“不會。”女生淡淡的聲音，卻異常堅定。
“那你還想念賀延嗎？”
“你想說什么？”穆北夏看著簡瑩，見她一臉認真的表情，不禁暗自冷笑，剛才的自己就如她這般傻吧。
“沒什么。”簡瑩苦笑，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穆北夏也轉過去，閉了閉眼，在誰都不知曉的情況下漸漸握緊了拳頭。
良久，兩個高大帥氣的男孩出現在了穆北夏和簡瑩的視線里。
他們笑著向她們走來。
他們引起周圍女生的驚嘆。
她們招來女生嫉妒的目光。
但這些都不重要。
“我們來啦。”季言琿首先開口。
“嗯，真是慢呢。”簡瑩站起身，責怪地說道。
“都是喬磊揚，收拾東西像個女人一樣慢妥妥的。”
“……你自己不也一樣。”
兩人開始互相瞪著對方，一副水火不容的架勢。
“好了別鬧了，差不多該走了。”簡瑩圓場，于是喬磊揚先收回目光朝通關處走去。
簡瑩無奈地笑笑，也跟了上去。
穆北夏遲遲沒有邁出腳步。
“怎么了？”季言琿有點奇怪地問她，好像又是在等她。
“沒什么，我們走吧。”
兩人也走上前去。
心中平靜了好久的湖面，又開始掀起波瀾。
飛機上。
穆北夏坐在靠窗的位置，簡瑩坐在她旁邊專注地看書，貌似是下學期的書本，還真是個學習狂。后面坐著的是季言琿和喬磊揚，那兩個家伙在仰頭大睡。
唯獨穆北夏靜靜看著窗戶外，只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見不到湛藍如洗的天空，看來飛機已經穿入了云層。
季言琿也已經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穿過座椅的后背只能瞧見女生的小部分側臉，只見她出神地望著窗外，眼神空洞而憂傷，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她的眼睛，時而憂傷，時而溫柔，時而淡漠。有時候那雙眼睛平靜得仿佛不像她這個年齡女孩子該有的神情，她與別的女孩子那么不一樣。
季言琿惡作劇般的笑了笑，拿出一支筆戳著女生的后腦勺。穆北夏轉過頭滿臉怒氣地瞪著他，眼底卻并不是真正的憤怒，還是那樣平靜。
“你無聊啊？”
男生笑而不語。
“不要老是捉弄我好不好？”
還是不回答。
穆北夏郁悶地轉過身去。每次都是季言琿先惹她，找他談判時卻總是一副笑著敷衍不回答的樣子，事情一過，就什么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這讓女生心里很是不舒服。為了不在面子上輸給他，自己也裝作一副什么也沒法生的樣子。
季言琿的笑容漸漸凝固在嘴角。
這樣的女孩子，究竟是有多吸引人呢。
到達暮城之后，穆北夏心里難免有些欣喜，這樣一個陌生的大城市，她還從來沒來玩過呢。卻又必須緊跟著他們，生怕走丟。
四人到了出租的賓館，穿過了一整條走廊只能見到幾個人。季言琿有點擔憂地問道：“你確定這家不是黑店嗎？”
“絕對不會，放心，我在網上查了好久才找到的這家既便宜設施又好的賓館。”
喬磊揚的聲音充滿了自信，讓同樣擔心的兩個女生放心不少。
“大概是新開的賓館，生意還不紅火吧。”簡瑩故意讓自己放松地笑了笑。
“應該是這樣了，磊揚做事真讓人不放心……”
“……”
穆北夏和簡瑩一間臥室，季言琿和喬磊揚一間臥室，各自放好各自的行李，整理好東西打算出去逛逛。
穆北夏推開客廳的窗戶想要通通風，一絲冰涼落在她的手上。
“呀。”
“怎么了？”最近的簡瑩問道。
“下雪了。”穆北夏看著夜空中格外醒目的雪花，眼底充滿了耀眼的星芒。
“真的嗎！”女生無比激動地跑到窗邊來，連忙欣賞雪景。
“既然外面下起了雪，那今晚還是不出去了吧，大家也都累了。”
“那我先去臥室背國防知識了。”
“加油呀。”季言琿朝她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簡瑩笑了笑，走進了臥室。
現在客廳里只剩下穆北夏季言琿和喬磊揚三人坐在沙發上面面相窺。
“看電視吧。”喬磊揚說著就拿起遙控板按開電視。
穆北夏無心看電視，起身坐在窗臺前看著飄落的雪花。
真漂亮。
可是多么短暫啊。
一落在地面上就消失，無人知曉它曾經落在過那里。
穆北夏突然回想起去年的圣誕節，她告訴了他們三個人自己對雪花的悲觀看法，如今想起來，不免覺得有些幼稚。
拿出耳機，開始聽歌。
他沉默的語言打開我的心房
我發現他并不是像人們所說的那樣
我從黑暗中跑向他
只為見到他
我真的好愛他
卻無從說起
我愛的他愛她
要怎么做才有勇氣告訴他
我向人們借了筆記
學會深埋它
……
耳機突然被取掉一只，季言琿嗵地坐在她旁邊，把那只耳機插入自己的耳朵里。
“怎么聽這么悲傷的音樂呢。”
“……”
“歌詞真好。”
“嗯。我喜歡這首歌。”
“為什么喜歡？”
“因為歌詞啊。”
“那在你心中那個‘他’是誰？”
穆北夏無從回答。
音樂仍然繼續播放著。
我該如何說明
沒有顏色的光芒望向遠處
我千方百計找到另一個世界的他
等他回到原來的世界
帶我一起走
我真的好愛他
卻無從說起
我向人們借了筆記
學會深埋它
“吶，言琿。”
聲音很小，看電視的喬磊揚聽不見。窗臺離沙發還是比較遠的。
“我曾經對一個人說過，可以深埋它卻不可以忘記它。”
“是感情。”
“我對代明思說的。”穆北夏自顧自說著，并沒有接季言琿的話。
男生微怔。
“還有個更讓你吃驚的呢。呵呵。”穆北夏笑起來，美麗而憂傷。
“簡瑩喜歡你。”這件事并沒有瞞下去的必要，她也是想要說的，與其讓她親口告白，還不如自己先說的好。
吹進來的冷風拂動少年深黑的碎發，帥氣的臉上寫滿了困惑，他的眼睛忽然變得異同尋常的黑。
穆北夏望著他，心里隱隱有些作痛。
“你是說真的？”良久，他緩緩開口。
“是真的。”
他忽然嘆了口氣。眸子深得不可琢磨，“那初中和她相互喜歡的男孩子她忘記了嗎？她不可以這樣的……”
“你們明明初中就是同學，為什么她那時候沒有喜歡上你？”
“我也不明白。我和磊揚以前和她沒有太多的交集，現在因為在一起吃飯的關系才變得好起來。”
“可是很多時候是你們找的我們啊。”
“當然是因為你啦笨蛋！”
“哈哈，也對，我們是故友，磊揚他又……”
“嗯，但沒想到呢，簡瑩會這樣。”
“你會不會喜歡她？”
“不會。”語氣如同那時的穆北夏。
“我真懷疑你就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女孩子。對誰都保留著真心，代明思是，簡瑩也是。”
季言琿沒有接話，他凝神看著窗外，北夏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他太難猜。
迷一樣的男孩。
第一次與他交集時就是這樣認為的。
“喲，你們倆在聊什么呢？”喬磊揚突然走過來，語氣中略帶著酸意。兩人都假裝沒聽出。
“聽歌賞雪景，你要不要一起來？”季言琿咧嘴壞壞地笑。
“可是耳機只有兩個。”喬磊揚面無表情。
“沒關系啊，可以不用耳機。簡瑩正在閉關修煉中，打擾不到她。”
于是三人都盤腿坐在了窗臺上。從窗口吹來的冷風讓他們無比清醒。各自都心事重重的樣子。
“簡瑩一定會得第一名的吧。她會為我們學校爭光的！”
太過于安靜，只有音樂在回響。穆北夏打破了這種沉悶的氣氛。
“她那種智商無人能敵啊，我們不可以懷疑，她是一定得冠的。”季言琿眼底閃爍著肯定。
“可是她沒情商欸。”說到這個，穆北夏忍不住笑出一點。
“光有智商沒情商怎么行……”喬磊揚碎碎念。
“我又想起了咱班的天才學子關森，就算他以后考上了清華北大，可沒情商他不是完全是個學習機器嗎？到時候被人利用了都還不知道。”
“他的未來他做主吧，我們去預想他的未來做什么。”
正在這時，簡瑩突然打開臥室房門走了出來，見到窗臺上的三人時差點暈眩過去：“你們三個……”
“玩啊。”穆北夏朝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