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林黛玉面上有些凌厲之色,心里又有點惴惴不安的,懷疑剛才和雪雁在外頭說的話被她聽去了。姑娘平時,最討厭下人多嘴多舌的說閑話兒。曾經拿這話叫自己訓了滿院子的丫環婆子的。就是她的奶嬤嬤,也因為和人嘮叨幾句,被她發作到了小廚房里頭,不得上這屋子里。如今自己卻是多嘴,不知道是不是她又不高興了,可是看著又不像惱了自己。
林黛玉淡淡地說:“就是你去吧,碰不上寶二爺,就是交待他身邊的人也是一樣的。這里不用你了,把叫雪雁進來吧。”
紫鵑遲疑了一下,上去抱了一盆花,只得到門外叫了雪雁進來。自己一面想著一面走了出去,心想這下子雪雁怕是要挨罵了,這些年,姑娘的性兒越發的尖銳了。再說雪雁聽到林黛玉和紫鵑說話,便端著洗臉水進來了。正好聽到這話,便趕緊放下銅盆子,走到填漆大床邊。
林黛玉抬眼看著這個從揚州帶來的丫環,樸素簡單的打扮,面上神情也是生疏漠然,按說是從小就和自己一塊的,應該更親熱一些,哪知,看紅樓夢里發現,卻和紫鵑好的在她的上頭了。
雪雁見姑娘怔怔地,便小心地說:“姑娘,是想先喝口粥,還是先起來穿衣服?”這些事情,這些年都是姑娘叫紫鵑姐姐親手做,自己越發的不近跟前了,如今倒是摸不準姑娘是什么意思,由是便先問起來。
林黛玉見她面上有點緊張,便笑了一下,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說:“雪雁,你去幫我選身衣服,一會和我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
雪雁一聽,趕緊說:“姑娘,老太太知道你身子骨不好,特地交待過奴婢這幾天不忙著去前頭,把身子養好才是正經。”好不容易才顏色好看些,再整出病來,哪回請安不是請一肚子的氣出來呢。
林黛玉不想多說,輕輕掀起被子,自己便要下來。雪雁這才慌著去柜子里選衣服,片刻,便拿出一件淺紫色的叉領薄夾衣,下面是一條月白色的百褶裙,上面卻是繡著幾朵深紫色的線菊。外面罩著一條淡紫色的冰紗。
梳洗完畢,看著鏡子中的人兒,豆蔻年華,亭亭玉立,嬌俏可人,露珠一般清靈,新月一般明媚。眼中水波漣漪,楚楚動人。除了臉色有點蒼白,全身上下散發著逼人的青春氣息。一下子年輕十歲左右,林黛玉的心里雀躍不已,暗自高喊,天啊,我真的賺到了。
見姑娘的臉上有著喜色,雪雁雖然不明白為什么姑娘突然叫自己選衣服,這一回倒把紫鵑姐姐選的衣服丟在一邊了,卻還是小心地說:“姑娘,粥好了,這會子正溫,要不要喝一口再去請安?”
林黛玉示意她端過來,心里想有燕窩粥還不喝,當我是傻子啊。從前自己平時雖然掙得錢多,可是供房,供車,每月到自己手中的,再拿給爸媽家用,其實也就不多了,所以,能不接的應酬,自己都會盡量的推掉。省得花錢花得肉疼,什么燕窩鮑魚,那都是奢侈品,自己哪里有口福吃得到。沒想到現在,一睜開眼睛,便送到嘴邊來了,哪里還有推辭的道理。
接過燕窩粥,正準備一飲而盡,忽然發現雪雁在跟前,便裝腔作勢的,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了個底朝天,饒是如此斯文文雅,也把雪雁驚住了。姑娘以前,便是勸著也只吃那么一兩口罷了。今天竟然,吃了一日的飯量。
收拾妥當,交待好小丫頭守著門,二人便出了門子去給老太太請安。
雖說是頭一次走在這大觀園里,現時正是初秋時節,天高氣爽,花木妍麗,草長雁飛。眼中見這良辰美景,果真是奢華富貴,精致迷人,煞是贊嘆,可是想著自己算是頭回給人請安,不能去得太晚,便顧不得欣賞,一路被雪雁扶著,不緊不慢地往榮禧堂走去。
穿過幾條朱紅抄手游廊,轉過幾座金碧雕欄大院,這才到了老太太的孝慈園。門口站著一位穿紅著綠的小丫環,一見林黛玉來了,便滿臉堆笑地說:“給林姑娘請安。”一打細珠串成的福字簾子,朝屋子里大聲喊著:“林姑娘來了。”兩眼笑得月芽兒一般,顯見是林姑娘在這里很是受歡迎的人。
林黛玉慢步走了進去,一抬頭,便見正上方坐著一位慈眉善目,面如菩薩,頭發花白,身著朱紅壽字的富態的老太太,便知,這便是這具身子的真正的親人,外祖母,賈老太太。
當下來不及看屋子內其它人,便快走上前兩步甜甜地喊了一聲:“玉兒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福安。”這是電視上常用的,應該沒錯吧。再說禮多人不怪,自己帶著病身來,應該更沒錯了。
老太太一見林黛玉進屋子,兩只眼睛便沒離了她的身子去,見她今日打扮得清新可人,氣質高貴,大方得體,神情恬淡,聲音柔美,一頭烏黑如云的頭發只挽了一個簡單清新的飛燕髻,斜插了一支白玉珍珠釵,耳朵上戴著一只珍珠墜子,隨著她的動作晃動不已。整個人也顯得比往日靈動。
聽到她的問安聲,心里比吃了糖還甜,嘴巴咧開笑了起來:“我的好玉兒,身上可是大好了吧?前天不是叫小丫頭們不讓你早起,只管養著就是了。怎么又不聽話了。”沒等她彎下腰,趕緊就伸手拉她到身邊,輕輕地拍著她的小手,細細地看著她的臉色。雖然責備她,言下卻感覺得到濃濃的關心和愛護。這讓林黛玉的心里溫暖不已,到底,老太太是愛自己的。
林黛玉眼中孺慕之情立現,輕輕地依在老太太的身邊,深情地說:“老太太愛護玉兒的心,玉兒哪里會不知道,可是,這身上一覺得利嗦些,便心里想老太太的緊,若是不來看一看老太太,倒是覺得飯菜也不香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