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微笑著看了幾人一眼說:“不過是一盆花罷了,再說了,我原不過好奇這花開是什么樣子,如今得償所愿,也伴了我幾日,并無新鮮感了。寶姐姐若是心里過意不去,不如把你喜愛的好東西送我一件就是了。其實,咱們姐妹的,何必在意這些玩意兒。”回頭叫:“雪雁,記著一會打發人告訴紫鵑,把那盆花送到寶姐姐的園子里去。記得,別忘記了要寶姐姐的賞錢。”一席話說得滿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
薛寶釵笑得最開心,指著林黛玉說:“想著你就不會便宜了我去,果然在這里等著我呢,放心吧,一會我回去,便親自挑好了東西,給你送去,保你覺得不吃虧。”
賈寶玉眉開眼笑地說:“林妹妹,你把花送給了我,我還沒有什么好東西回贈你呢。你想要什么,回頭我給你討來。”
林黛玉看著這個單純的孩子,雖嫌他不夠男子漢,沒有責任感,不過,見他確實長得粉雕玉琢,眉清目秀,再者,他眼神清亮,如同白水銀里擱著兩粒黑珍珠一般,天天在女孩子堆里廝混,脂粉包圍著,竟然是那出污泥而不染的呆子。所以這一見倒并不討厭他。倒是覺得老太太和太太的溺愛毀了他,感到特別可惜。
當下擺著手說:“算了,算了,我一時也想不起來。不過一盆花,值不得什么。寶哥哥,你若是心里過意不去,就把你得來的好東西分我一些罷了。”看在我這么大年紀還沖你個小屁孩子倒霉包子叫哥哥的份上,多要點東西補償一下應該是應該的吧。
賈寶玉眼睛一亮,拍著手說:“我知道了,上次宮里得的木樨露,妹妹說味道好,喝著心里舒服。那我就把這木樨露給妹妹吧。”回頭對襲人說:“去把木樨露找出來給妹妹包好。”
襲人笑著說:“二爺忘記了么,那瓶木樨露原是太太特地給二爺的,太太那里統共也就是得了兩瓶兒呢,已經給林姑娘送去了一瓶。只是前幾天璉二奶奶說大姐兒嘴淡,二爺您便使奴婢把這僅有的一瓶也送了去。哪里還有。”
林黛玉本想推辭一下,免得顯著自己太貪心,哪知卻聽到她這樣說,眼神又不住地閃爍著,顯然是有什么目的。不過肯定是不想給自己是真的。
賈寶玉遲疑著說:“有這回事嗎?怎么我都不知道。這怎么辦呢,對了,不是還有兩瓶玫瑰露,都拿了出來,只是不知道妹妹可喜歡那個味兒。”這人當真是對林黛玉好得沒法說。可是,也是個毫無算計的人,明顯被個奴婢糊弄了,竟然,還茫然無知。不得不再一次贊嘆這娃也太二了,可惜了那張臉。
見賈寶玉這么誠心地問自己,林黛玉便微笑一下說:“左右不過是寶哥哥的一片心意,妹妹哪里會有不喜歡的道理。”玫瑰露,乖乖,那可是美容珍品呢,眼看到手了,哪里還有往外推的理么!就是你不想送,我也得想法子給你弄了來。
襲人這下子暗暗叫苦,本來,那玩意是個稀罕物,有次二爺喝剩下的一杯,她順嘴喝了,直覺得回味無窮,滿嘴花香,身心舒暢。自家二爺是個不管物事的人,自己便可以時不時的順到嘴里一口,哪知,這個二爺,竟然全部都要送給他的林妹妹,你好歹自己留一瓶啊,要不,你送給寶姑娘一瓶子也是好的啊。這樣太太面前,自己也好回話啊。
心里腹誹著,腳下卻還是聽話地走到隔間去拿去了,一邊的晴雯看到了,嘴巴不禁彎了起來,這個老好人,別打量著自己做下的事情無人知曉,想著自己是二爺面前的第一人,便把二爺當成自己的了。這怡紅院的東西,也成了她的一般,往外送一點,便心疼起來,也不想想,自己到底不過是一個奴才秧子罷了。
哪知這還沒完,看著眾人艷羨的目光,林黛玉面無羞澀地說:“寶哥哥,聽說你制的胭脂膏子,色美味香,比起宮里進貢的也毫不遜色呢,不知道你手中可是還有沒有?送給我兩盒可好。”
賈寶玉一聽樂壞了,手舞足蹈,歡天喜地,比得了什么都高興:“以前,我要給妹妹,妹妹總說用不著,如今肯用了,哪里會沒有呢。我的胭脂膏子,寶姐姐用了都說好呢,鳳姐姐也夸了幾回。”
林黛玉不好意思地說:“從前我是為了父母守孝,自是不敢涂脂抹粉,失了孝悌規矩。寶哥哥,我也是聽寶姐姐夸你會制,比外頭的又干凈,顏色又鮮亮,味道又純正,如今大喇喇地向你開口討要,你是在笑話我么?”
賈寶玉嚇了一跳,趕緊說:“妹妹,我可沒有一點笑話你的意思,那些胭脂膏子,又不是什么寶貝稀罕物,當初就是想著給妹妹,才學著制著來的。妹妹肯賞臉要,我才高興呢。妹妹你想要什么味兒的。”
林黛玉便笑著說:“我自然是知道寶哥哥的心的,對妹妹一向真心誠意,不比別人。不過,這胭脂呢,我一向不大用,也不大懂,什么味兒……可不好選了!”
賈寶玉一聽便對襲人說:“去把我前天制出來的玫瑰,薔薇,茉莉,桂花味的,都拿出來,全部給林妹妹包上。”轉臉對林黛玉說:“妹妹先試著用,哪種好使,盡管地說,若是都不愛,我再去換別的花做出幾樣來。”
此話一出,襲人臉上肉都抖了起來,我的活祖宗,好二爺,好歹你也給奴婢們留一點沫子啊。這個林姑娘,可真是二爺的克星。不由得看了林黛玉一眼,見她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心里再不情愿,還是去把東西全部包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