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住。
一剎那的呆滯,又旋即恢復正常,鏡塵夜泛起一個恬淡的微笑,微微欠身,恭敬而溫文爾雅,“司空大祭司。”
他不敢相信眼前冒昧造訪的人竟是這個司空靜!
司空靜懷里抱著未央,素來波瀾不驚的臉上有著微微的關切之情,衣裳很自然的也有些濕和臟,與鏡塵夜曾經認識的那個纖塵不染的人截然不同。可是,他額際的月牙兒又分明昭示了他的身份。
白衣祭司略一頷首,溫文得如同一個女子,溫和的回應,“二殿下。打攪了。”
兩人一個如黑玉般通透,震懾人心;一個如白玉般溫潤,平淡若水。在云荒城空曠的街頭,兩人淡淡的相視了許久,仿佛一時都想不出對白,司空靜才打破了平靜,“偶然在街上拾到這個女子……似乎她說是來自萬花樓,我便把她送來了,不知是真假?”
鏡塵夜踟躕半晌,才伸手接過未央,“嗯,是我朋友。”
白衣祭司微微一挑眉,視線淡淡停留在未央身上,沒再說話。
“熾皇子近來可好?”
白衣祭司淡淡道,“太子一切都好,多謝二殿下關心。”
未央也在這時微微撐開了眼,心里漫過巨大的驚訝——“司空大祭司”——他一定是司空靜!面對風煌國最得勢的二皇子,仍舊不卑不亢,素淡如風,眼神平靜,與看任何人沒有區別,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沒有尊卑之分!他的額際一枚黃亮亮的月牙兒,襯著一張臉愈發溫潤,渾然天成的美感,卻昭示著祭月國除了君王以外最強大的權力——大祭司。擁有祭月國一半以上軍隊的大祭司,皇甫恭彥口中的蓋世之才,竟是這樣一個人。
不過……鏡塵夜卻并沒有相形見絀,不動聲色的震懾力和威嚴,慵懶卻強大的氣魄,他的光華不是任何一個人能夠掩蓋的。若真要拿著兩個男人來比較,他們只能說是相得益彰……都是造物者賜予世界的完美男人。
不過……不過,司空靜比那個臭鏡塵夜要溫柔多了!
剛剛抱著她的時候,他的體溫盡數傳入她的身體,她的傷寒和高燒竟然就這么不治而愈!
“我已經把未央公主的高燒和傷寒治好,公主氣脈微弱,想必自小身體就差,二殿下還得悉心照顧。”
鏡塵夜淡淡一笑,冷漠而疏離,“多謝。”
司空靜頷首,“那司空靜就先行告退,我還要給熾皇子送藥,殿下上次還在念叨很希望與二殿下有緣相識,既然同在云荒城,下次有空,不妨一齊對飲。我們就住在城西的醉仙樓。”
鏡塵夜淺笑,意味深長,“一定光臨。而且,會很快。”
“隨時恭候大駕,告辭。”
“不遠送。告辭。”
那個白影飄然遠去了,未央感到身子一沉,溫暖的懷抱已經脫離了,她往下一墜,險些跌倒,慌忙在地上站穩,氣鼓鼓的瞪著鏡塵夜。
鏡塵夜瞇著眼笑了起來,“還賴在我懷里呢?偷聽我和司空靜講話很有意思?”
她臉色一變,抿嘴不語。
她本以為回來后鏡塵夜會把她趕走——至少也會和她冷戰幾日,一路上她就一直迷迷糊糊在想著要怎么擺平他,好讓他同意她繼續留在萬花樓。
現在看來,反而是她多慮了,他根本不介意昨夜的事,仿佛忘記了一般。
他當然可以忘記……受傷的是她,腹痛了一個晚上的也是她,他不過是又多了一個泄欲的玩具罷了。
可是、可是她就是無法立刻與他談話,也當作什么也沒發生。他給的傷痕歷歷在目,他的粗暴,他的冰冷,他的絕情,還有她昨夜撕心裂肺的絕望——已經足以讓她這一生銘記。
察覺到她的敵意,鏡塵夜微微蹙眉,不由開始擺臉色,“未央公主,你若是心里有不快盡管走,萬花樓地兒小,容不下您的大駕。”
她狠狠瞪著他,恨不得把他撕碎,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告訴他,“我,沒有,不快。”
他竟也無視她臉上明顯的恨意,滿臉堆笑的逗她,“那笑一個?”
她艱難的牽動嘴角,僵硬而機械,心里重復的謀殺鏡塵夜。
他笑得眼都瞇成了一條縫,“太丑了,笑的燦爛一點。來,跟我學。”
“揚起嘴角,彎下眼睛,弧度再大一點,對!”
“很好,未央,你必須學會對每個人微笑,哪怕你的心里已經無數遍的謀殺他——獎勵一個擁抱。”
話未落音,他伸出有力的雙臂稍一用力就把她帶入了懷里,再一用力,她的腳尖就離開了地面,一陣驚慌后才發覺又被他橫抱在了懷里,笑吟吟的轉身往屋里走去,“你這個小丫頭還真好命,在街上走都能被司空靜撿到。據說司空靜有潔癖……你定然是上了他的心,不過,這可給我添了大麻煩。”
未央不做聲了,乖乖的蜷在鏡塵夜懷里,她當然明白所謂的麻煩是什么。司空靜和祭月國的皇太子西門熾自幼一起長大,親如手足,此事是一定會稟報給熾皇子的。眼前未央和皇甫恭彥正爭得水深火熱,熾皇子定然會以為鏡塵夜已經站在未央這邊,既而聯想到兩國速來不合的關系……不過,對未央來說,這未必是壞事,至少,鏡塵夜是一定會擺明態度了。
他得意洋洋的笑,“你就得意吧,盡管得意吧,偶爾讓你嘗點甜頭有助于你更加的愛慕我。”
她噗嗤一聲在他的懷里笑了起來,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