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說了一通,沒等那邊說話,冉雪直接按了掛斷,喘了口氣,鎮靜下起伏的心緒,開始翻名片夾。
是否刪除“親愛的”?
是。
是否刪除“靜小蜜”?
是。
“啪”的一聲,眼淚掉下來花了手機屏。冉雪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仿佛那只剛把友情愛情一并刪除的手指不屬于自己。魔怔了好一會,她把手機甩到沙發上,一點一點地蹲下身子,用手掩住眼睛,沒聲沒息地哭了。
冉雪死性子,戀愛時她死心塌地愛一個人、分手時不會死纏爛打,但不是不痛。和林景之牽手五年,已經談婚論嫁,卻遭受了友情與愛情的雙重背叛。冉雪覺得疼痛是從心的最底處炸開的,把她的五臟六腑全絞碎了然后攤開來,放在自個兒眼前展覽著悲哀。
她死死咬著唇,最后終于發出慟聲。很疼……齒間的血腥味兒順著喉逆進鼻腔,冉雪總算放掉了自己最后一絲脆弱的自尊,哭出聲來。真的很疼,她的手指收得死緊,指甲嵌入了手心。疼得她覺得心都已經死掉了。
公寓里只有她一人,沒有廉價的同情和安慰,冉雪也不需要那些。她蹲著,頭埋在臂彎里,一個人哭。
下午三點三十三分。冉雪擦掉了眼淚,在顧泠瀾家里吃她的早餐兼午餐兼下午茶。顧學長好手藝,中餐西餐都拿得出手,大學時冉雪眼饞嘴饞,學了烤牛排,當時林景之還贊不絕口。
林景之!發覺自己還想著那個男人,冉雪狠狠地把手中的叉子摔了出去,番茄醬料在餐桌上留下觸目驚心的一道漬,像血。
你TM不要盡犯賤!她掐著手臂罵自己,仰起頭,讓眼淚倒流回去。
仰得脖子都酸了,冉雪才伸手拿回那把叉。切培根,力道很大,盤子和刀叉發出牙酸的摩擦聲。
這頓飯吃完,她得去找房子。原本那個“家”,她再也不想踏足,那張雙人床,她擔心自己看了會吐。
冉雪坐在辦公桌前,抓了筆涂一份策劃,心思飄遠。最近公司閑,手上這份策劃是下半年的,隨她怎么磨嘰。生活,真是一部亂灑狗血的八點檔。
這幾天過得太玄幻,她腦袋直打結。連白日夢都是惡夢,夢見那張床上翻滾的裸體,然后林景之和余靜結婚,白婚紗在她面前晃得像殮衣,最后,鏡頭猛跳,定格在染血的白床單。接著,夢醒了,繼續精神恍惚。
那天從顧學長家出來,去了趟“房子”,收拾了行李,臨行前一用力,把鑰匙折在鎖孔里。想找到合適的公寓不容易,拉著行李箱走在街上,冉雪沒有哭。只是那天晚上,她躺在旅館床上,眼睛睜到天亮。
十一點三十分,胃空曠的叫囂提醒她要下班。她合上文件,伸了個懶腰,準備去食堂,手機響了。
看了一眼來電,不認識。千萬別是臨時加班。冉雪一邊嘀咕,一邊機械接聽:“你好。”
“冉雪?”
冉雪原本站起來,聽見那個聲音,又一屁股坐下,只覺得腦子里的漿糊打得更死,晃出白床單上的觸目血跡。念到這里,她覺得臉上燒得慌,頓了一下沒沒話。
“是我,顧泠瀾。”
“學長!有事么?”
電話那邊傳來輕笑:“呵呵,現在沒有。晚上有約么?”
冉雪在腦子里迅速把日程表過了一遍,本能似地張口就答:“目前為止,空閑!”
“我晚上沒班,約了阿曜,一起吃飯?”
“是!咦?言學長,和顧學長還有聯絡?”冉雪仍舊速答,然后愣了愣。
那頭依然輕輕地笑:“當然,死黨嘛。阿曜厲害了,跨國公司,去年升經理,這頓飯他買單,別客氣,狠狠敲!你幾點下班?”
“那個,六點吧。”冉雪倒是回答得快,可要是熟悉她的人都該知道……這不是鎮定自若,而是這個人,完全進入條件反射狀態了。
“好,你公司在哪,到時候我們去接你。”
冉雪覺得自己的大腦已經罷工了,她聽見自己有問必答地報出地址,那邊傳來寫字聲,然后顧泠瀾道:“我知道了,晚上見!”掛了電話。
急促的忙音響著,冉雪聽了老半天后,回過神手一抖開始存號碼。存完后仍然腦子一片空白,飄到食堂吃飯,連青椒都吃光,于是連食堂的歐巴桑都知道冉娘娘又在狀況外。
言曜和顧泠瀾是天生的風云人物,冉雪剛進G大就聽說過。顧學長斯文漂亮,男女通殺,戲稱醫學院一朵花。言學長是真的帥氣,作風爽快利落,括號,花心大蘿卜。這兩人一個學生會會長一個副會長,站在一起時就是兩座高功率發電站。
冉雪運氣比較挫,第一次懷著“瞻仰”的情感去學生會,就碰上了顧學長發飆,徹底領教了什么叫“粉紅剖開全是黑”。罵人不帶臟不是文學院的特權、語言犀利直擊重點不是法律系的專利,醫學院的高材生也能爐火純青。那邊會長大人氣定神閑,抿笑看副會長字字如刀,凌遲對手。果然,溫柔傳言下是握手術刀的手,金融精英骨子里都冷血!
第一印象太根深蒂固,以至冉雪瞬間滅了對兩尊大神的肖想,再也沒燃起過。兢兢業業心無雜念從干事做到外聯部長,倒是兩位學長對她都不錯,顧學長曾幫她K。O掉難纏的商家,言學長也贊過她“冉兔子很聰明,又懂事,共事很舒服”。造成后果有二:她被叫了三年的“兔子”、她被一群女性敵視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