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雪懂事，心里不愿歸不愿，還是乖乖攔了的士朝顧泠瀾家去。心里暗想這城南城北的隔著，虧兩位學長還三天兩頭的來往，敢情比大學時跨校區相會還夸張。

顧泠瀾家在中高檔小區里，不像言曜，住行全打著高貴的標簽，那個“貴”字還得得加粗黑體重音。瑞宜小區住的多是家庭，企業中層，白領精英鍍點金，沒大富大貴，衣食無憂，偶爾奢侈。

冉雪順道去了便利超市即熱便當，一副居家模樣上樓開門。“啪”的一聲開了燈，一室暖色看得溫馨，顧泠瀾家冉雪來過一次。那次經歷丟臉得她不想回憶。地方不算大，九十來平，收拾得干凈整潔。

她進了廚房，亮了燈還是忍不住一陣嘆。這地方不像言學長那里，什么都全，什么都高檔，什么都裝飾。而這里卻收拾得干干凈凈，廚具分門別類地放著，該有的全有，華而不實的不見一樣。廚房重地，最能看出一個家。冉雪忍不住嘆，顧泠瀾家合著一句就是“別小看單身獨居男士”，和言曜家一對比，叫一個云泥之別。

那日正傷心全沒留意，現在冉雪這只兔子的好奇心作祟，趁著屋里沒人四處溜達。這其實帶著點偷窺的心理，顧泠瀾表面太完美，引得她想“深度剖析”。故地重游，客房里那套寢具早換了，一套蘋果綠的被褥干干凈凈地鋪著，冉雪回想起當時的事就一陣臉紅，下意識地掐算著日期，生怕再把人家的床給染一次。

那一次就夠她無地自容好久了，這要是還三番五次留紀念，她今后還要不要去見顧學長啊？

用微波爐熱了熱從便利店買回的便當做晚餐，冉雪想著是該去醫院一趟。就算沒言曜交待，這沒聲沒息地住到了別人家里，不打聲招呼心里也忒別扭。這是沒辦法的，買東西還興討價還價呢，可到了學長身上就成了強買強賣，可人家給了，你就得好好承著，別讓人覺得不值。這情份不比貨物，摔了不保修，沒到翻臉的地步，輕易不能試。

念著那人的潔癖，冉雪琢磨著給帶件衣服，開了衣柜又是輕聲一嘆。西服大衣便裝掛得齊，領口袖角都熨得平平整整，這么一看，真賞心悅目。冉雪看著，突然悶了笑聲。可不是，這再過個幾年，該有人懷疑究竟是“嫁”給這種居家好男人，還是“娶”了這種居家好男人吧？

到了醫院病房一推門，顧泠瀾便轉過臉來，本來眉心微蹙著，瞧見冉雪一怔，便輕輕緩緩地舒展開來，眼梢都掛著淡淡的笑意，暖人。冉雪被唬了一下，念著也就這人沒在那圈子里撲騰，要不沖這張臉，得禍害多少大家閨秀啊。

“怎么是你？”顧泠瀾放下手中的文件夾，壓下眉眼笑著，側了側身看門外，又回了目光，“阿曜呢，沒和你一起來？”

冉雪把袋子放在桌上，道：“言學長要我轉告你，京城的……呃，少爺們過來，要你，那什么，看著辦，把自家人招來了，他得繞道走。”要真把那些個含著金湯匙出身的公子少爺們喚“牲口”，冉雪還真辦不到。那群人要牲口了，那她一平民百姓得成什么呀，草履蟲？

顧泠瀾轉了轉就知道這話從言曜嘴里會是什么樣，揚了揚嘴角。他看了冉雪一眼，這話要說，掛個電話來就行，把這丫頭弄來醫院干什么？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要老一輩的可避諱得很。他可倒好，旅游勝地呢這是，還歡迎下次光臨。

“那群人是閑著沒事做，冉兔子你別理會。”想想也知道要那群唯恐天下不亂、不亂也得攪得它亂的混蛋瞧了冉雪會是什么反應，顧泠瀾微皺了下眉，很自然地開口安慰著，從床頭拿過手機準備撥號，“我跟阿曜說一聲，要不你這兩天到我家去，別跟那些人攪和進去。”

冉雪“嘿”著干笑一聲無語言了，這言學長顧學長果然感情夠好，事兒都想到一塊去了。真把她冉雪當什么了，離了他們的照護就流離失所了么……合著她就擺脫不了和學長同居的日子？

冉雪干笑著摸摸自己的頭發，把帶來的東西放在顧泠瀾床頭，有些尷尬：“那什么，顧學長，言學長把你家的鑰匙給我了。”

顧泠瀾倒沒什么表示，大約覺得這理所當然，點點頭又返了目光去看手頭的資料，余光瞟瞟那兔子一副魚刺卡了喉嚨的神色，垂下眼遮了眼底的笑：“別這么不自在，阿曜這么做對的，他要是敢讓你和那些沒正形的家伙折騰一起，回頭我罵死他。”

冉雪吐了吐舌頭，想著真不能跟學長們計較，這倆人要關照起來可真是沒啥道理的。這么想著她便定下神來，乖乖拉了椅子坐床邊，好奇地湊上去看顧泠瀾手里的東西，結果入眼就是一張X光片。冉雪“哈”了一聲僵住，這當醫生的不至于悲劇成這樣，自個生病還得自個研究病理片，那合著總有一天得操刀給自己動手術？

“嗯，過幾天有場手術要做。”顧泠瀾挑了眉，瞧著冉雪這模樣就知道這丫頭天馬行空的，指不定又想到哪里去了，輕描淡寫地解釋，“總不能什么準備都不做。”

說著翻了一頁，冉雪還看，按理說這醫生的字總能草到自成一家，有些處方都能那去美國特殊情報中心當外星文字研究了，可顧泠瀾是個異類。那手字寫得極好看，別人草起來糊成一團，他草起來叫飄逸。

那人年紀輕輕就成了市醫院的骨干不是沒理由，手術方案和備注寫得整整齊齊，可冉雪抬頭看了那人專注的側臉，心里卻沒由來的一陣酸。顧泠瀾自己也說過，醫生這行看著風光，可底下的壓力只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