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雪撓撓頭,知道學長們要“私下交流”,乖乖拎了熱水瓶出去,體貼地關上門。
顧泠瀾看著房門關上,轉過頭盯著言曜,目光利得像要把他戳出一個窟窿來:“阿曜……你到底想干嘛?”
言曜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顧泠瀾,明明白白地對上他的目光,半晌才開口:“別的不說,除了她你以為誰還能在你身邊照應著?認識這么久了,我還不知道你什么性子,沒個人看著,你TM疼死了都不會吭聲!”
“混蛋!”顧泠瀾惱急了,一口氣逆咳了一會,掩著嘴眼色卻仍犀利著,“咳……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現在……該死的這事情賭不起!好端端的你拖她下水做什么?”
言曜看顧泠瀾當真惱了,這人現在病著臉上沒多少血色,目光倒是冷厲得滲人。都說他顧泠瀾溫柔恬淡,可要真把他惹毛了,就是言曜也得退讓三分。
“顧泠瀾你TM知道你剛才是什么表情嗎?我告訴你我和你認識這么多年,頭一次見你露出那樣兒,比大姑娘上花轎還頭。”言曜咬咬牙,頂了顧泠瀾的目光將他狠狠按回床上,點著鼻子訓,“當初你和你家里鬧翻都不見你那樣,得,我現在就說給你聽,你已經賠進去了!”
顧泠瀾聞言愣了愣,便斂了眉眼,垂下的弧度溫溫和和的,卻近似哀的神色。他的手就搭在腿上,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地收,口氣輕輕淺淺,嘆了聲:“我知道的阿曜,但問題這不是我賠進去,是玩不起。”
“呵……顧少爺,你搞笑呢?”言曜氣得都樂了,粗魯地擼了顧泠瀾的頭發一把,“我早說你簡直是自討苦吃!我告訴你,上個月成旻才跟我說,說你要回去就算當個紈绔子弟都不要緊,這顧家還不至于養不起你這個二公子!”
言曜說到后面也暗自抽了嘴角,顧泠瀾這離經叛道的,典型的有門不走非爬窗,把自己跌得鼻青臉腫也不回頭。他要稀罕當個游手好閑的公子哥兒,當初也不會一意孤行當了醫生。從政從商,哪個不比現在好?他倒是沒后悔,可知情的瞧他這么糟蹋自己,都替他疼。
顧泠瀾緊抿著嘴不說話,垂著眼一副溫溫順順的樣兒,誰能瞧出他骨子里的倔強?這人放著全顧家沒天理的寵不理,偏要不走尋常路,不到清明祭祖不回家。言曜不止一次問過,值當不?他也只是淡淡地笑,可眉眼如畫皆蘊著光。
言曜瞧著他這樣也只好沒脾氣,輕嘆一聲自認倒霉,死黨死黨,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心事相托、義氣相挺。同富貴共患難太扯淡,可起碼他做事,你得試著去懂。
“行了,就一晚上,翻不出什么夭蛾子。”顧泠瀾不說話,言曜便只當他默認,掐著眉心搖頭晃腦地嘆,“你丫別不知好歹,要不是我還一堆工作沒做我就留下來陪你……再啰嗦趕明兒我把那笨兔子趕你家去天天給你煮夜宵!”
顧泠瀾這才抬頭,看了言曜一會,末了勾起淺淺的笑:“阿曜,你要留下來,那該誰照顧誰啊?”
言曜還想念些什么,瞬間便消了音,看了顧泠瀾一眼,得,還能貧,證明還活著。
冉雪提著那本就灌滿的開水瓶在走廊上晃悠了好一會,才等到言曜開門招她過去。進了病房便看到顧泠瀾靜靜地半躺在床上,表情淡然地朝她點點頭。
“冉兔子就麻煩你了,別太在意,泠瀾是睡得淺,但還不至于多個人就睡不著。”言曜一邊穿著外套一邊交代,到末了換成一口咬牙切齒,“該死我明早還有會,資料都還沒弄……先回去了,明早我再來接你。”
“啊,那個,言學長,不用……”冉雪才想說“不用麻煩了”,可惜沒說完,言曜就“咔嗒”一聲關上門走了。留下她對著門發了一會愣……言學長果然作風強硬啊。
“醫院打車不方便。”
顧泠瀾低柔的聲音響起,冉雪稍微怔了下,繞了一圈才回過味這是對她“不用麻煩了”的駁回。冉雪回過身,看到顧泠瀾正看著自己,那神色明明很淡然,卻讓她心尖兒禁不住晃了晃。她下意識咬了咬唇,卻沒法轉開目光。
“顧、顧學長,”自覺氣氛有些僵,冉雪訕訕地扯笑,沒話找話,“你要不要喝水?”
顧泠瀾沒立即回答,就這樣盯了冉雪片刻,才輕輕緩緩地說:“不用。你明天還要上班,早點休息。”
冉雪哎了一聲,正想說自己不累,轉過頭看了時鐘,便懊得想抽自己一巴掌。已經十一點多了,顧泠瀾現在病著,一臉蒼白倦意怎么都掩不住,難不成還陪自己夜聊?顧泠瀾也沒說什么,點點頭便躺下合了眼。
冉雪撓撓頭,直覺告訴她顧學長有些奇怪,可想想他現在生病,或許是正常現象?她懶得多想,簡單的洗漱一下,關了燈上床。
到了新環境,總會有輕微的失眠。而坦白說醫院不是什么好地方,走廊上白慘慘的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來往的腳步聲也聽得清晰。被褥雖然干凈,可也是帶著股消毒水的味道,病床沒有床墊,睡得人肩背發僵。冉雪試著翻了個身,床單下的木板便亢奮地發出一聲呻吟,驚得她立刻不動彈。
想想鄰床那人,冉雪認命地嘆口氣,得,也就一夜么,忍忍吧。于是仰面朝天閉了眼,就這樣,到了后半夜,也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顧泠瀾不是被吵醒的。這人凌晨時分醒來時,已經不自在地翻了幾次身。四肢發冷,偏胃里火燒火燎地疼,他睜了下眼,瞧見窗外還一抹黑,便也不吭聲,慢慢地蜷在床上,拿牙齒細細地磨自己的下唇。